绣衣司里,许多人围在一处桌椅前,屏气凝神地盯着最当中的那人。
“刚才演示的是皮下缝合和八字缝合。”
柏奕的声音随着他的动作而起落,他拿起一旁的剪子,再一次剪断了线头。
“接下来是我最喜欢的一种缝合,也是这次用在手偶上的针法。”
宝鸳闻言,不由得身子往前靠了靠。
“这种缝合呢,一般……”
柏奕忽然咳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宝鸳追问道,“一般什么啊?”
柏奕一头黑线——这种缝合一般用在tka闭合的时候,差点说顺口了。
“一般缝出来的效果干净漂亮。”他很快接口答道。
四周传来了低低的应答声,人人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绣衣司里也常常请外头的绣娘来教授一些新鲜的针法,但从未有过男子做这些——更不要说是这么年轻的男子。
柏奕的那双手因为这两年在内厨的磨练,已经满手老茧,被烫伤的痕迹深深浅浅,斑驳一片。
左手中指和食指的指背上,有几处刀疤非常醒目——那几乎都是他在极度困倦还不得不接着干活儿时切着的。
即便他那时候很快给自己止住了血,也依然为细菌感染担惊受怕了好几天。
但这样的一双手依然十分好看,纤长的十指骨节分明,
柏灵就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柏奕的这双手。
自从柏奕开始去学厨之后,每个月最多只能见到两三天,有时甚至连月不归,她几乎从来没有留心过这双手上的细节。
此时再看,不免有些心疼。
“那个,柏师傅……?”一个宫人有些犹豫地开口,“想请教一个问题。”
“嗯。”柏奕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你问。”
少年明眸如星,那宫人立即错开了目光,低声道,“为什么你每逢一道线,就要打个结?我看方才的几个结,好像都不大一样……?”
“啊,是,为了结实嘛。”柏奕笑了笑,他想了想才答道,“你观察得很细,确实都不大一样。”爱妻如命,总裁的二婚新娘
听道宝鸳这么说,柏奕看向柏灵,“对了,贵妃娘娘的情形怎么样,好些了吗?”
“哪有那么快……”柏灵笑着答道,“我进宫才几天呀。”
“我觉得变好了。”宝鸳在一旁接道,见柏灵在一旁笑着不说话,她又补了一句,“真的。”
柏奕紧接道,“是怎么个好法?”
宝鸳笑着地开口,“至少娘娘现在每天晚上能分得清,自己到底是在因为睡不着而难受,还是因为‘睡不着难受’而难受了。”
柏奕听得有些茫然,“……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柏灵在一旁笑了笑,却没有解释。
其实不难理解,宝鸳的意思很直白。
从前贵妃娘娘不仅会因为睡不着而觉得痛苦,而且会因为自己不得不忍受这种无法排解的痛苦而感到脱力,在这个基础上又有许多新的忧思……
譬如觉得自己没用。
譬如觉得上天不公。
譬如不断地自我叩问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而现在,虽然这些痛苦依旧无法疏解,但屈氏已经能把这几种痛苦分辨开,明白前者多半出自身体的病痛,而后者则多半是出自她自身的赋予。
但这些话,以她的立场是注定不能与第三人开口的。
“你不用明白这些。”柏灵说道,“总之慢慢来就好了。”
柏奕的眉头仍旧没有舒展,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柏灵的眼睛,“这是……什么思辨游戏吗?”
“其实要理解成思辨游戏也行。”
毕竟贵妃承受的痛苦没有减少半分,她只是在试图理解每一分痛苦背后的含义。
只不过,这件事本身就能让人缓解一些失控和无助的感觉。
但比起这些,柏灵现在更想赶紧说点什么,把话题转开。
“所以贵妃到底是……为什么要寻死?”
柏奕的问题一出口,宝鸳的脚步就停了下来——方才还漾着笑意的眼睛,立时多了几分警惕。
柏灵心一沉,她的开口还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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