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边寒静静地听她讲完,垂目平静地喝了一口茶,杯盏的口不小心微倾,一两滴沾湿了衣襟一角。但林边寒仍旧不慌不忙,他终于放下了杯盏,看着空了的杯盏,薄唇慢慢地抿成了很直的线,并不作声。
就只是沉默且平缓地呼吸着。
最后一股郁结的气没能顺得上来,只得偏开头,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他说:“岑儿,秦宝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会跟你争。”
他说完这句话,站了起来,转身即走。
这一回,他在柱子前停了一下,再转了方向,下台阶的步伐略显迟缓,但并没有再迎面撞上柱子。
顾岑看着他走了。
顾岑在亭台上待了很久很久,她第一次注视着亭台枝桠后月沉落下去以后,云层完全遮蔽了大半片天,直至半点光亮都透不进来。
顾岑从亭台走下来的时候,有很多记忆片段在脑海里一晃一晃的掠过。
很多事情,不曾幻想,就不曾有过期盼。
她幻想过,未得到期盼前,被残忍的现实绞裂。
或许是她错了,或许那一年她没有出现在他面前逞能救人,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但是当她安上了“假设”的定义,所有的话都变得可笑不已。
顾岑自始至终,也就只是……
也就只是,死于那片赤热。
翌日,姜离宋过来看望顾岑的时候,十分郑重其事地告诉了顾岑一个消息:“他走了。”
顾岑不为所动地坐在桌前用早膳,并没有搭理姜离宋,听到她的话也无动于衷。
姜离宋见顾岑反应不大,更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他甚至认为顾岑是知道点什么,因此忍不住坐了下来问道:“顾岑,林边寒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他居然走了。”
顾岑终于抬头,看了一下他。
“应该换个说辞,他回秦昭了!他这次不是伤得挺重的吗?怎么也不休养些天就这么急着走了,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啊?”
顾岑跟林边寒说了什么。
顾岑回想着昨夜跟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一字一句如浪潮掀涌过她的心尖。
但顾岑仍然面无波澜,她就只是沉默地低下头,继续吃早膳。
等吃饱以后,顾岑起了身,回屋换好军服出来时,姜离宋还在院外等她。
顾岑没管他,照常先是看过了秦宝,方才出门。
“我送你去军营吧。”姜离宋有点担心地跟出来道。
顾岑没来得及作声,因为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庄主的马车。
顾岑一时停住脚步,她抬起头,看着坐在马车里的庄主,他仍是一如既往的温雅,特意过来跟她道别,说柔连那边的生意出了些状况,他得回去处理。
顾岑点了下头,过了好久,才有些生硬地作答,“好的,庄主路上注意安全。”
庄主看了她好一会,莞尔道:“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嗯。”
“有什么事再给我捎信。”
“嗯……”
“我走了。”
顾岑抿住嘴唇,看着庄主放下车帘,离开。
等马车走远了,姜离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顾岑身旁小声说:“忘了跟你讲了,前个儿林边寒不是受伤在你这儿住了吗?那天我走的时候这位庄主其实放心不下你过来看你了,但是进来没一会又走了,我觉得他可能知道了什么。”
顾岑轻轻吸了一下鼻子,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