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银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沉声说：“顾岑，既然已经报了仇，就不要再想这些了，行吗？我希望你以后为自己活。”
“好。”如果有机会的话。
顾岑答得很干脆，她喝完一杯酒，又自顾自倒了一杯接着喝。
天上的烟火忽然停了好一会，周围一时间变得很安静很安静，只余白泠泠的雪在眼底下飞絮，和耳边的凌冽寒风。
于是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清晰晰。
一团热气呵在杯盏边沿，顾岑抿了一小口，眼珠子认认真真地看着挂上杯壁微晃的酒液，问：“银雪，子时过了吗？”
穆银雪说：“刚过。”
“啊，恭喜顾岑又长大了一岁。”顾岑自顾自地小声恭喜完，给自己奖励似的，又捧着杯盏喝了一口酒。
穆银雪回过头来看她，顾岑眉眼染着浅浅的微醺，她眸色仍然清冷，但看起来有些发红，单薄削瘦的身躯被冷风吹着，犹如被伶俜放逐，似这冷风中随时要融化灰飞的小雪片。
但她那么认真地说自己又长了一岁，就好像是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穆银雪想了想，伸手过去，动作有些僵硬地碰了一下她的头，开口说道：“小四，以后咱好好的，不去招惹那些坏人了，好吗？”
顾岑抿着酒，把嘴巴鼓起来，眼睛睁得很大很大，有些迟钝地点了下头，用鼻腔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在雁山修学那会，学到西梁国风光时，你曾说过，将来有机会要去西梁看一次长元城下的极光，眼下时节正好，顾岑你不要忘了，你曾经说过的很多很多的事情，你都还没有做。”
穆银雪望着她说，“你不要想不开。”
顾岑把含在嘴里的酒液咽下去，然后怔怔地想起来，是啊，她从前从前，想过要去很多很多好看的地方。
她还没有去过。
顾岑附和着喃喃地说：“我想去。”
穆银雪听到这句话，心里边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顾岑和穆银雪喝完了那三杯酒，最终疲惫不堪地倒在月台上睡了过去。
但顾岑并没有睡多久，天还未明，顾岑便睁开了眼睛。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披了很厚的被毯，但周围却不见穆银雪的身影。
顾岑按着被毯的边角，无奈地想，穆银雪这个看似不正经的家伙，心里边始终保持着他自己的绅士风度。
她记得从前，穆银雪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时，也曾跟她待在一个山洞里一块儿睡，更没有什么顾忌，可现在这家伙知道她是女孩子了，哪怕两人是最亲密的好友关系，他也仍要以她的女儿身身份为先，连跟她共处一室过夜都不敢了。
顾岑嘴角微微勾了勾，她从月台上起来，来到护栏外，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京都城。
这个时辰，京都里万簌俱寂，只余灯火星零。
顾岑静静地看了一会，并没有回阁楼找穆银雪告别，而是从护栏高处跳了下去，借着院墙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