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寒冬入夜十分之早,房间之中,油灯的火苗愈发的小了,半天也不见跳上一下。
经过白天的谈判,陈积对于那白汗军的意图已经只剩下了两个猜测,准备好了明日的说辞之后,躺在床上的顿时有些无聊起来。
路上的时间虽长,但是因为可以在马车上休息,所以此时的他也没有太过困倦。
周纸也是亦然。这里的客房并没有隔间,而且供仆从休息的小床距离陈积十分之近,基本就是相交的状态,熟悉的清香再次传入了他的意识之中。
回想起最近半个多月里的周纸,很显然,自己当时的猜测有误,从她的各种动作,以及在试枪时的表现来看,这个老周的闺女不是冰雕出来的,自己在她身边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寒气逼人。
她只是不想,或者不爱搭理自己而已。
这和她不能说话有关?还是说之前的自己在言语上“得罪”过她,让她知道了,所以一直记恨到现在?
无聊之中的好奇心是最难忍受的。
望着灰暗的屋顶,陈积好似突然有些恍然,初到洛州的那些天里,自己虽然有了一些前身的记忆,但意识还多半都是千年之后的,所以那些玩笑话在自己看来是稀松平常,可以一笑置之,甚至老周在听的时候给上自己两拳也可以嬉笑受过,并无所谓。
但是以这时的保守和传统来看,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孟浪,甚至是无耻了。
自己就如同那只被温水煮着的青蛙,后知后觉,之后虽然被大环境的保守影响着,不再开类似的玩笑,但是只有在细想的时候,才能发现最初时的那些不妥之处。
陈积翻了个身,侧着脑袋看向周纸。
二人的床是直角相折,以他们此时的关系,自然不可能是“耳鬓相交”。
灰暗的灯光下,那边的一切都不太真切,光亮之下的精致在此时变成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好似正在面对着自己这边。
不过当自己转头的片刻,那轮廓背了过去,又是一片昏暗。
陈积微微一笑,倒是叹气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周姑娘,你好像也是一样?”
对面的轮廓没有反应,哑巴姑娘好似突然变成了聋小姐。
对此,陈积自然早就已经习惯。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自己已经猜到了原因,所以便继续说道:“这个……去年早些时候,在下在言语上对周姑娘有所不敬,只因当时年少无知,口无遮拦,现在已经幡然醒悟,还望周姑娘海涵,饶了这次吧……”
说着,陈积已经拄起了脑袋,这样显然可以更清晰的看到她的反应。
只是让陈积纳闷的是,周纸显然听到了他的话,并且为之一怔。
紧接着,房间里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寂静,静的连油灯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又是良久,寂静终于被打破,只见周纸将被子一裹,整个人便不见了踪影,只留陈积愣在床上,如同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翌日清晨,陈积早早起床,洗漱一番后,又过了一会儿,周纸这才睁开了双眼翻身起来。
陈积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知道她辗转半宿,所以才破天荒的起的晚了。
吃过早饭后,三人恢复昨日的装扮,再次来到羊首街上的酒楼之上。
艾伊和阿吉已经等在了原地,看到三人过来,带着头巾的艾伊下意识的看向陈积,似乎是要验证什么一般。
只见他脸色红润颇有精神的样子,倒是在他身边的“小厮”略显委顿,精神不佳。
再然后,她便又看了陈积一眼……
很快,经过一天的思考以及商议后,双方再次谈判起来。
重复了一遍昨天的问题后,艾伊便先发制人,率先说道:“陈将军,恕我直言,贵方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收紧兵力,用来应付东南的岐国吧?否则的话,就算侥幸把这敦煌夺了去,那边的金城丢的话,这里依然不是你们的?”
“哈哈!”
陈积的脸上满是自信,笑道:“艾伊姑娘既然知道金城,应该也知道它的稳固,这都过去了多长时间,岐军依然没有半点儿进展,不是正好可以说明这个问题?”
艾伊挑了挑眉,扬起嘴角不以为然道:“陈将军……我记得你们汉人有个很古老的故事,好像是叫什么上等马下等马的,是吧?”
“艾伊姑娘倒是有个好老师。”
陈积道:“不过真要说起来,我们那儿古老的故事可是多的很呢,还有什么围魏救赵之类的,艾伊姑娘可曾听过?”
女小厮艾伊自然听过这个故事,也完全明白陈积说出这话的意思,岐军攻打金城固然没有用上全力,但是因为武周虎视眈眈的缘故,他们也确实不敢用上全力。
“自然是听过的。”
艾伊点头道,看不到任何表情的她继续道:“不过……即使如此,那岐军的下等马也让凉军的上等马龟缩金城,不敢出去一步,这么看来的话,也是危险的很呢。”
“艾伊姑娘此言差矣,很明显,现在我们和岐军是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阶段里,如果岐军想要咬牙增兵,那我们也咬牙募兵就是了,想要打破这种平衡谈何容易?”
陈积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对方,见艾伊的眼神中依然是刚才的那种不以为然后,他便压低声音问道:“除非……贵方这次过来,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打破这种平衡的?”
艾伊的眸子里微微一凝,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