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毅知道王五已经死了,遗体就与其他扁担寨村民一起埋在帽儿山西面的山坡。
据操办此事的王垂说,那里藏风聚气,是什么能福泽子孙的风水宝地。
但是具体在帽儿山什么地方,莫毅不知道,发丧的那天,他把自己灌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他不敢看到那一副副棺材,不敢看那一座座坟,因为光是想象,少年已疼的几乎窒息。
“叔,我带你去见小玉他们吧,他们也都特别想你!”莫毅刚摇摇晃晃起身,见王叔笑着摇头,便重新坐下,自言自语的道,“算了,算了,这儿挺好的,咱们哪也不去。”
“莫毅,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王五陪着少年看着碧海蓝天发了会儿呆,忽然问。
有精神支柱和没有精神支柱的莫毅判若两人,身上颓气一扫而空,笑道:“要不叔继续带我修行吧,您可不知道,那系统一开,我的阳寿直接没了一半儿,现在就剩下36年了,得抓紧时间修炼才行。”
王五犹豫片刻,笑着点头道:“好。”
“叔,那您在这儿等我,我这就去拿赤刀,嘿嘿,一个月没练狂澜刀法,要是武艺生疏了,您可不许揍人啊,我这也是情有可原嘛。”
莫毅说着起身小跑出沧海亭,虽然脚步虚浮无力,却跑的格外轻松。
沧海亭中,张玄陵的一闪而现。
他叹息道:“值得吗?”
王五看着少年消失在廊道的背影,笑道:“值得。”
张玄陵想做最后一次努力:“王五,虽然贫道的‘封神锁匮’之法远比其他道人高明,可让你在成为刀魂后仍保留一丝神识照拂莫毅。
可三魂七魄一但融入刀中,你便将彻底由人变器,在没有转世投胎的可能。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只为能在危急时刻助少年一臂之力,你真觉得值得?”
王五嘴角上翘,微笑而决绝的道:“值得,很值得。”
张玄陵见他如此执着,点头道:“好,既然你心意已决,贫道便不再说什么了。你还可在阳间行走三日,好好珍惜这段时光,三日之后,你的神魂便只能永生永世待在刀中。”
“掌教真人慢走。”
张玄陵摇了摇头,走出亭子,一闪而逝。
那一头,莫毅穿廊过道跑入王垂居住的小院,后者正坐在屋檐下的蒲团上打坐练气。
之前与六境武夫烈火里耶一战,王垂虽身受重伤,却也获益良多,隐隐有一举突破三境重返炼气境的迹象,这几日若无俗事必须处理,都在刻苦修炼。
小院天井中,秦遂带领徐石头正和赵锤练习流云宗的入门拳法“拨云无遮”,皆是汗流浃背。
秦遂起初很不情愿教两位便宜小师弟,自己天赋本就不高,必须将勤补拙,哪有时间陪小子胡闹,后来被王垂拎到墙角狠狠骂了一顿才勉强上心。
谁料后来越用心教还越教出味道来了。
自己修习与教人修习截然不同,前者只需依葫芦画瓢照着做,后者则要先将拳中真意吃透想明,再阐述出来。
否则还没教几下子,就会被两个小鬼什么:“秦师兄,这一拳为什么要这么出?那一步为什么要这么踩?”一类问题问的哑口无言,颜面扫地。
一来二去,秦遂竟从看似简单的“拨云无遮拳”中体会出一丝万丈高楼皆从此起的玄妙感受。
一拍脑门,才发现自己早在宝山之中,还未自知。
成天就只想着从师父那里骗些更高更玄妙的功法好一日千里,追上董师姐,实在舍本逐末,愚不可及。
挥汗如雨的小石头经历了亲人惨死,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再没了往日的嘻嘻哈哈、没心没肺。
见莫毅突然来到小院,微微一愣,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却仍不肯停下只打到一半的拳桩,只是微微颔首。
赵锤的父母死于天灾,没有血海深仇,更容易释然,见莫毅来了,停下拳桩,招手道:“莫毅哥!”
“早上好,你们继续练,不用管我,中午咱们一起吃饭。”莫毅重见王叔,心中阴霾顿消,微笑着跟二人打招呼。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但让秦遂、小石头、小锤子三人目瞪口呆,连专心打坐练气的王垂都惊得的睁开眼睛。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莫毅心神彻底崩溃,疯了?”
王垂还未开口询问,莫毅先问道:“王伯伯,那把赤刀还在您这儿吗?”
“在。”王垂点头,忽然心里一惊,寻思,“他该不是打算轻生,拿王五的刀抹脖子吧?”
忙警惕的问:“你问那刀做什么?莫毅,人这一生总要经历生死离别,可不许钻牛角尖啊!”
莫毅一愣,苦笑道:“王伯伯,您误会了,我只是打算练刀而已,没钻牛角尖。”
王垂见他面带笑容,眼中神采奕奕,确实不像要自杀的,便对一脸狐疑的秦遂吩咐:“秦遂,你去为师房里取刀,那把赤刀就在刀架上。”
“是,师父。”
秦遂转身离开,很快便带着赤刀回到小院。
王垂抢先一步拿过刀,狐疑的问:“莫毅,你当真是想练刀?”
“当真,谁撒谎谁是烂酒鬼。”莫毅打趣道。
“哈哈,好,谁撒谎谁是烂酒鬼。”王垂笑着将赤刀递给少年。
莫毅接过刀,朝王垂与秦遂抱拳致谢:“小子这一个月来日日买醉,给王伯伯和秦大哥添了不少麻烦,万分抱歉。”
秦遂摆手道:“小事而已,小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