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衣酒坊出来,李寂然想找间旅馆。一抬头,看到对面不远就有一间。虽然破破烂烂,装修的风格却是李寂然分外熟悉的民国风,正门两旁各挂着一盏红灯笼,灯笼上写着“河口旅社”四个大字。
旅社大门随意敞开着,李寂然拎箱入内。只见里面的大堂中间摆了两副桌椅,角落放置着一方柜台。桌椅与柜台表面都涂了红漆,年深日久油污浸染,已然陈旧得泛黑。
“有人吗?”李寂然站在柜台旁高声呼喊,如此数次,却是无人应答。无奈之下,李寂然穿过大堂后的偏门,自己去找寻这家旅社的老板。
经过一条走廊,拐过两个弯,李寂然来到旅社的后面。
这旅社后面用矮墙围了一方挺大的院落,院落内是连片的菜地,靠近旅社这边,用木板铁皮搭建了一间小屋,看模样像是旅社的厨房。
厨房外有一口井,此时井畔坐着一位穿红色衣服的女人,她从井里打了一桶清水,正在梳洗自己长长的头发。不过别人梳洗头发,都要弯腰低首,而她却是无需如此,她摘了自己的脑袋,浸入桶中用刷子洗刷。
大约就是因为脑袋浸水,她才听不见李寂然刚才的呼喊。就连现在李寂然站在她身后,她也没有觉察。直到洗完了头,拧干头发上的水,将头颅重新安好,她站起转身,方才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李寂然。
她被李寂然骇了一跳,往后连连倒退,不慎碰到井口的围栏,身子往后一仰,眼看就要跌落井底。
李寂然赶紧一伸手,迅速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腕,将她拽起。
“老板,我要住店。”李寂然扶她站稳,见她脑袋安放的有些歪斜,趁她还在恍惚,偷偷心痒难熬地飞快一拨,为她拨正了位置。
“这样看着就舒服多了。”李寂然暗想。
……
一会功夫,这红衣女人也回过了神,她恶狠狠地瞪着李寂然:“你搞啥子呦?鬼一样吓人!我从没有见过你,新来的吧?”
这句问话,李寂然今天听了两遍了,他轻车熟路地回答:“是。这不因为新来,才找你住店。”
红衣女人仔细端详李寂然半晌,见李寂然模样斯文,满意点头,“你运气好,我这旅社数十年没有开张,铺盖都霉了。昨日才重新洗净晾晒。”
“弄得一身灰土,所以方才在外面梳洗,让客人见笑了。”红衣女人絮絮叨叨地越过李寂然,从腰间取出一大串钥匙,往院落前面的旅社而去:“你跟着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李寂然闻言跟紧红衣女人,他好奇又问:“旅社数十年没有开张,你靠什么维持生活?”
“喏,就是靠那些。”红衣女人一指院落中的连片菜地,“我还是人类小女孩的时候,跟着爹娘就在城郊种菜。”
“想不到落入这鬼不鬼、妖不妖的境地,依旧要靠着爹娘教的手艺养活自己。”红衣女人说罢,长吁一口气。
李寂然偷看她侧脸,发现她眼眶微微地红了。
一路再无话,红衣女人领着李寂然从大堂后的走廊上楼,那儿有楼梯直通楼上。打开二楼的一间客房,红衣女人倚着门,任李寂然自行查看。
李寂然进房间转了一圈,窗明几净,床榻被褥也很舒适,果然如红衣女人所言,是不久才打扫晾晒过的。
“多少?”走出房间,李寂然满意地问红衣女人价格。
“一天五十。”红衣女人伸出一只手掌,在李寂然眼前一晃。
……
收了当做钱的元气,红衣女人匆匆下楼,她对李寂然说,自己还要去街上卖菜,让李寂然自便。
李寂然站在楼上,看红衣女人下楼后真的弯着腰在菜地中忙碌。她拔了许多菜,然后挑着一副担子,出门而去。
待红衣女人走得远了,消失不见。李寂然亦跟着下楼,继续调查这幽隍鬼狱里的众生。
这一次,他径直走入街边一间铁匠铺子,铺子里有两人在打铁。
这两人乍看与人类无异,但俱是独眼,只有一只眼睛生长在鼻梁的上方,眉毛也是孤零零的一条。他们赤裸着肌肉虬结的上身,一人挥舞铁锤,一人拉着风箱。
铁匠铺墙角摆满了各式铁器,有铁锹、锄头、镰刀,还有锅铲、火钳等物。屋中唯一的一条木架子上,则横置着几把开了锋的刀剑,四、五个尖锐的铁矛矛尖,以及大量的箭头。
“不是有约,吾等不再互相争斗厮杀吗?这些兵刃又是卖于何人?”李寂然指着架子上的刀剑铁矛,好奇地向铺中打铁的独眼人询问。
“定下约定的是我们这群有灵识的家伙。”正在挥锤打铁的那位独眼人抬起头,笑着答复李寂然,“数千年来,城隍放入这鬼狱里的,还有无数的妖兽,它们只知嗜血,可不懂得什么约定。”
“并且它们一生就是一窝,繁衍的又多,经常隔三差五地,下山袭击我等。所以刀剑之物,还是需要。客官初来乍到,理应备一把防身,挑一把吧,算你优惠。”这打铁的独眼人一边介绍,一边居然开始向李寂然推销产品,颇具生意头脑。
小气的李寂然连忙摇头:“我有法力,不需此物。”
打铁的独眼人再次呵呵一笑,“你们新来的都是这么自信。等过了些时日,你们的法力越用越少,此间又无法补充,就知道刀剑的好处了。”说完,他不再言语,专心敲打砧上烧红的铁块。
李寂然转移话题,又问他们别的一些问题,比如问他们是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