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只余一念和帝晟两人的军帐之中,两人之间的沉默,静的好似能听见几里之外的兵卫换岗。
啃肉啃得起兴的一念,在这沉默里啃得越发起劲,咀嚼的声响也越发大了起来。
听得声音越来越大,帝晟眉宇一展,脸上挂起淡笑。
被世人尊称为先生,瞧着也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怎么吃起东西来,倒像是他们这帮混军营的糙汉子。
与他以往认识见到过的那些文人雅士相比,这个不羁形象一念先生确实有些不同。
帝晟眼中笑不见底,捧了手中酒碗,朝一念举了举。
正抓了一根大骨啃着肉的一念瞥见,空出一只手,在胸前随意擦了两下,拿了一旁酒坛要倒酒。
才掂起酒坛,尴尬笑道:“王爷,这坛。”
看着一念将酒坛晃了晃,帝晟想起一念方才将这一坛酒一饮而尽。再看一念这一双清明的双眸,帝晟由衷笑出了声。
好家伙,倒是他小瞧了她酒量。
帝晟放下酒碗,双手一击。帐外一侍从打扮的人,脚步轻快的走到他的桌前,恭请吩咐。
“再去给本王拿几坛酒来。还有,立马让人去南城亲王府,将本王珍藏多年的百年酿拿来。今日本王要与一念先生,好生畅饮一番。”
侍从应声退下。
一手紧抓大骨啃肉的一念,缓慢了动作,犹疑道:“王爷好意,小人自是感激。只是王爷你珍藏的这百年酿……”
百年酿这东西对于她来说不算稀奇,可也不是谁说想喝就能喝上的。
她现在身子特殊,喝酒几乎如同饮水。纵使醉了身躯,可也很快就能恢复。好比现下,先前还有些醉软的身子,已然没了醉意。
百年酿这样的好酒给她喝了,有些浪费。
“纵是佳酿,也需得有知己好友同饮,才当得上‘佳’之一字。”帝晟端了酒碗一口饮尽,目光灼灼的盯着一念。
虽然只是一介江湖郎中,可是他这一手医术了得,若能将他留在身边,日后保不定能有更大的用处。
帝晟过于慑人的目光,盯得一念心中微虚。危险!眼前这个男人眼中的光芒,已然不同于之前他看自己的眼神。
从一念和帝晟初次见面的时候,一念便清楚的知道,这个天之骄子如同其他权势之人一样,对她这个游商是不屑的。
哪怕她能治,也治好了瘟疫。帝晟眼中的轻蔑,也只是少了些许。
可现下他去看着自己双眼冒光……一念呵呵笑着,双手捧了大骨,漫不经心的啃着肉。
帝晟瞧出一念的不自在,深邃的目光更深了几分。
关于一念,帝晟知道他是个游商。依林君莫所言,他应当是不缺银子的。不缺银子,可这并不表示他不是个贪财之人。
想到此次为治瘟疫,一念提出必须使用他手中的那批药材。
他让军医查验过,不过都是些普通药材,且囤了些时日。就算里头有那么几味好药,可在他的亲王府里,亦算不得罕见。
帝晟咳了咳嗓子:“本王冒昧问一问,先生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这个。”一念茫然摇头。去哪儿?近来并无父亲和问儿的消息,也许她该回去一趟。这次出来都快大半年了,祖父该担心她了。
“那。”帝晟沉吟片刻,斟酌话语。“先生是打算继续倒卖药材,或者其他东西?”
一念凝眸看帝晟。他这是要?
见一念直直的看着自己,帝晟神色坚定的直直回视。
“先生勤劳的游走四方,以此赚取银钱,本王是佩服的。”虽说其中必然少不了像赚这次这样的‘不义之财’,可至少他有胆子来赚这个钱不是。
“可是先生这般长年在外游走,家中长辈亲人们,想必日日夜夜的在为先生担忧吧。”
一念忽然觉着眉头有些痒,眉头一拧,瞅着自己抓着大骨的双手。油腻。
“其实本王说这些,不是想给先生添堵。本王只是想给先生一个机会,让先生能够安定下来,再把家中长辈亲人接来……”
“那个。”无法挠痒的一念,也不想再听帝晟略显蹩脚的招揽之话。“王爷就没曾听林君莫说过?”
帝晟疑惑皱眉,摇头。说什么?
一念放下大骨。
侍从领了两个兵卫进来,三人分别抱了两坛酒。待他们放下酒退出去,一念拿了一坛,掀了盖子仰头就喝。
等一念痛快的叹出一口长气,帝晟朗声大笑,也拿了一坛酒。
“本王真是越来越喜欢先生你这人了,爽快!”帝晟掀了酒盖,同一念一样直接捧酒坛喝。
自小长在军营的他,见的学的都是男人的阳刚气魄。所以从第一眼看到一念这个干净白嫩的小东西,他不喜。
再到一念以医术,迫使他不得不接受他手中药材。他对这个狡猾的商贾,更加不待见。
原只想着给足了银钱,等他治好了瘟疫就将他请走。没想到……小东西喝起酒吃起东西来,是个男人。
帝晟人高马大,这坛子到他手中,尺寸如同小了一小半,里头的酒水到了他嘴中,没几口便见了底。
主家舍命陪君子,一念当仁不让的也跟着捧起酒坛。
一刻不到,侍从三人送进来的六坛酒被喝了个精光。喝酒的两人也从凳子上,一起坐到了主座的桌下。两人各自倚了一条桌腿,怀抱一壶空酒坛。
一念醉眼迷蒙的环视军帐内,只见叠影重重。不好!一下子喝太猛,身体醉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