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桃听了卫英的话,欢喜立刻就爬上了她的嘴角,最后蔓延到眉梢。她太兴奋了,所以她并没有听出卫英话中的落寞和空洞。
卫英不是真的同意,同样的也不是真的拒绝。因为对于一件已经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同意和拒绝已经没有了意义。
“父亲!谢谢你!”卫灵桃蹦蹦跳跳的跳到了卫英的跟前,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随即更加欢乐的说道:
“父亲您都不反对了,那么娘亲自然也不会反对。我现在就去询问娘亲的意思!”
说罢,卫灵桃又欢乐的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卫英脸上强扯出来的笑容在卫灵桃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那一刻骤然崩塌。
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牢狱中发生的一切,他历历在目。时翎冷峻的眉眼、嗜血的眼神、还有他手中冰凉锋利的剑刃……
他承担下了他不曾犯下的罪行,他拯救了南越皇与时翎岌岌可危的父子关系,又或许他拯救了南越国,可是,他却害惨了他的女儿——他的灵儿将会失去她最爱的少年,同样的,幸福也会远去。
他不知道时翎会在何时同卫灵桃说清一切,也不知道时翎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但是他知道,他的灵儿一定会痛苦万分。他不忍她承受那样的痛苦,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他不想让她成为君王利益里的牺牲品,可终究,他还是把她给推了进去。
其实,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当时翎回到那片浩大的楼宇中时,当南越皇对时翎万分宠爱时,当时翎与灵儿的关系日益密切时,他早该料到的……
可是,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又或者,打从九年前,他就错了。
如果那个时候,他硬气一点,将牢中的俘虏全都放了,那么卫灵桃就不会带着那群人躲在祁连山离,那么卫灵桃就会乖乖的待在将军府,留在他的身边,她就不会再和时翎相遇了。
又或者,在最初祁连山的两年时光里,他就该不顾一切的冲上山去,将他的女儿给抓回来。
那样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万事都会在慢慢归顺到它原有的轨迹上。那样的话,卫灵桃便不会有痛苦,相反的还会更加的幸福。
卫英低下头看着杯盏里的茶水。茶水已经亮了,茶叶也已经泛黄,它们慢悠悠的、虚脱无力的沉浸到了杯底,然后,它们成了旧叶。
没有人会再品这碗旧茶,但是他们还是会回味它是新茶时苦涩又香甜的味道。
时光追溯到七年前。
那一日,卫英刚从战场上杀敌归来,他刚刚脱下身上坚硬的盔甲,脸上的血迹还未来得及擦干净,便从德公公的嘴里知晓了皇上已经派了暗探去屠杀时辰庄园的消息,而皇上给他的命令则是在事成之后将那些江湖上的暗探全部杀死,不留下任何可以走漏风声的人。
皇上命令他一日之后动身即可,因为那些暗探办完了事情之后会在指定的地点等着他去交银两。
然而卫英却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塞北,一路上他不停也不歇,连口干粮都没有吃过,可是到了塞北的时候他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曾经辉煌壮阔的时辰庄园、那个大漠上的传奇就那样潦草、迅速的成为了一大堆的肮脏的黑土。
浓烈的裹着巨大的血腥味让卫英的胃开始翻江倒海。他强忍住内心的恶心在黑土堆里拼命寻找,然后,已经一片模糊的时辰和时茗的尸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两行清泪从卫英的眸子里滚涌而出,他强忍住内心的忧伤与悲愤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然后,他缓缓跪倒在地,在那一片滚烫的热土上对时茗还有时辰的尸骨跪拜。而卫英的衣衫已经被那团尚还滚烫的黑土蒸的破烂不堪。
紧接着,他发现了时翎的存在,与此同时,皇上的暗探也寻到了他的眼前。
那些面目可憎的小人笑嘻嘻的说道:“你主子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这么快就派人把银两送来了?可是,我们这还没搜查完呢!”
“你们不必再搜查了。”卫英不动声色的立到了时翎的跟前,神色冷峻的对着眼前的人说道。
为首的人正欲说什么,却见卫英拔出剑刃刷刷的就将眼前的人给解决了,他的动作被巨大的怨气和怒气包裹着,颇有砍倒一切之势。
他还要去追剩下的一群人,所以便不能在此地耗费时间。临走之时,他望了一眼那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身影,最终他还是没有选择带着那个身影离开。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他离开之后,皇上又派阿德来塞北查探,最终发现了时翎尚且活着的消息。
而后的事情,便那么发展了。
……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卫英只觉得身子发冷,他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湿漉漉的便伸手去抚摸——竟然是眼眶里泛出来的泪水。
卫英慢悠悠的起身,然后他拖着步子慢慢走到了卫家祠堂,打开了祠堂深处的暗门。
暗门被打开了,时辰和时茗的排位赫然出现在了卫英的眼前。
卫英分别在时辰和时茗的牌位前燃了三炷香,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行祭拜之礼。
“师傅,对不起,是我没能照顾好小师妹,没能保护得了你们。”卫英的眸色里满是悔恨与悲戚。
“七年前,我被一场战事缠了身。我本该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