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而下的泪水,我止不住。
身子失去支撑,我顺着一个温暖的身子滑落在地,摸摸脖颈,猛咳了一阵子,原来,我还活着。
离牧松开了我,那么意味着……?
我没有力气去看他,他此刻矗立殿中,高高在上。
只听他跪到身后,“离牧此生,或许命该如此,只是,离牧不甘心,若有来生,必不会……”
话他没有说完,便止了。他起身,开了殿门,我竟然不敢相信,甬路上我的宫人俱是酣睡,他离牧,可以!
“请贤妃娘娘照顾好皇后娘娘。”留下这一句,留下身手如风解了贤妃哑穴的又一阵风过,他已在殿中没了踪影。
“娘娘?娘娘?娘娘--”贤妃被吓得不轻,使劲的叫着我,我无心理她。
“这是怎么回事?”她自言自语。
怎么回事?她看不出来么?
“董相早已勾结诘康,不然,你的宫中如何会有诘康的金叶子格,离牧是董相安插在你这里的眼线。你说的对,你的父亲,确实将你当做了巩固权势的棋子,这是你比之其他嫔妃的优势,也是你的悲哀。”我的话犀利却是赤luo事实,贤妃,我或许保不住你了。
因为,离牧,他会做什么,我想象不到。
贤妃不说予此事,我也许会到沂徵查出所有,下旨处罚之时,才会知晓。
三日后,我称病免去六宫嫔妃晨昏定省,饮下萧道衡配制的宁神汤。我听问竹一字一句的为我讲着沂徵对董相的惩罚。
离牧自戕了,自戕前他亲去元寿殿,交待了他的所作所为。董相被沂徵罢去丞相之位,因着董相为社稷劳苦半生,沂徵许他终老府中,再不可参与政事。我以为这惩罚已是额外开恩,却不想听问竹说,“这样的结果,还不如赐死,保全了一家的荣华呢?”
“怎么讲?”
“皇上撤了董家世袭爵位,‘宪国侯’也已是过去时了。董家如今,不过是个养着不少闲人的入不敷出的穷苦人家罢了。”问竹长叹一声。
“贤妃娘娘向皇上请旨,此后余生将礼佛于天目宫偏殿,再不理宫中事。今日,她已经搬出了蕖芙殿,挪到了偏殿慧净堂。”
我没有再说话,闭上眼。
贤妃姐姐,好在,沂徵听了我一言,放过了你。
那就,足够了。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暮秋风肆意吹,吹透了泺媛宫中仅剩的丝丝暖意。一年一年光景似相同,却抵不过岁月无痕刮过脸颊带来的些许凄凉。
我坐在永孝宫一宫主位上,与姐姐安静的看着殿中由乳母带着玩耍的萍澜、萍染兄妹两个。孩子们渐渐大了,宫中也多闻新生儿啼,灵嫔年初为沂徵添了皇四女萍云,却不过百日,在‘云曦公主’被赐封号的大喜日子当晚,灵嫔便因产后失调,将她的如花生命永远的结束在了十七岁的冬日。
我本是不喜这个女子,已经看了太久她的筹谋算计,翻手为理,终于,落得眼前耳根一片清净。然而,人心到底是肉做的,因着小小的‘云曦公主’在襁褓中便失去了亲娘,嗷嗷待哺的婴娃,每逢日出时分便会啼哭不止,不知是否在内心深痛哀悼着自己的母妃。
灵嫔的丧仪,我一手打理。本来我可以交给协理六宫的杨姐姐或者颜妃去打理,可,沂徵亲下旨意:皇后,自当母仪天下。云溪公主暂由芷惠公主生母颜妃照顾,待公主断奶后交由皇后抚养。是而,皇后要好生安置其生母丧葬仪典,不可有丝毫懈怠。
旨意传到泺媛宫时,我独坐凤座,泪落无声。
原来,因为姐姐,你真的不再信我了么?
如果不信,为何不将萍云长久放在毓秀殿,何必还要抱来我紫荨殿?
萍澜身体一向羸弱,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倘若我真是不祥之人,祸害子嗣,那么我的萍染,为何康健如初?
也许你说的对,你不信我,不信姐姐,只相信自己眼中,恼人的事实。
灵嫔的丧仪,不过是对我的刺探罢了。
九月二十三,我亲颁懿旨,追册灵嫔刘氏为灵妃,并以从一品夫人丧仪为其风光治丧。我与死人还计较什么,风光也好,寒碜也罢,不过最后一场。
神明台超度芳魂的法师诵经声响彻大殿上空,苍穹中依稀看得见燃尽檀香幻化的缕缕轻烟。
我双手合十,紧闭双眸。任由穿耳禅音磨进我的五脏,我景茗向佛祖忏悔,请我佛慈悲,饶恕我的罪过。
那夜,是我命萧道衡,在灵嫔的安神汤中下了一味多余的药材。无色无味,进而无声要了她的性命。我不为旁,为的不过是自己心中的一口闷气。
或许用池文溪的话来说,自从我坐上这高高的凤位,我也学得会适时出手,维护自己的荣耀与地位了。其实,她不知,我之所以不能留下灵嫔,是因为她探得了一桩秘密,一桩足以让她致命的秘密。
春儿进宫来贺我封后之喜时,我问及萧道衡待她如何,她虽有些委屈,可到底因着腹中已孕有孩子,也觉自己幸福非常了。
而灵嫔,她出月后,却一改平日与我不相来往的习惯,勤来我紫荨殿。也就是她最后一次来我这里时,或者说是她最后一次踏入别宫时,正巧襄嫔在我这里,而春儿恰巧那日进宫,于是,所有的偶尔因素加在一起,却成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