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哥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少卿嗔怪地看她一眼,“好啦,别多想了啊!”转身走开。
哪有女儿在外说自己母亲不是的?茗儿也确实做不到。
怔怔地瞧着少卿颀长俊逸的背影,茗儿想开口叫住他。转念一想,又忍住了。
名义上自己是侯府养女,到底还是个外人,寄人篱下的滋味只有自己最清楚。就连少卿看自己的眼神与看容黛的眼神都截然不同,那般的漫不经心。或者是自己多虑了,但茗儿就是觉得少卿的笑有点儿假,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总之怪怪的,不好受。
算了,不去想了。茗儿懊恼地甩甩头,暗骂自己自作多情,虽然年仅十一岁的她并不明了“情”之为何物。
晚上睡觉时脱下中衣,发现手臂内侧一大片呈紫黑色,一碰就痛,可见母亲毓秀是下了狠手。
一想起来茗儿就觉伤心,不明白母亲为何这般不待见自己。就是因为自己容貌丑陋么?之所以这样,绝非她自己本意,不也是逼不得已吗?
或者还有其他原因,茗儿不愿再多想了。
从前在家乡时,毓秀就看茗儿不顺眼,动辄非打即骂,进了侯府才略有收敛。
岂料时日一久便又故态复萌,常常打得茗儿遍体鳞伤,却不准她向外透露一个字。
这日毓秀又犯病,火冒三丈,操起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棍子,没头没脸地朝茗儿打去。
茗儿挨了几下,惨叫着躲藏。毓秀却是愈打愈来气,像疯了一样追着她。
恰在这时,门外有人高声叫道:“姐姐可在么?”
是纳兰夫人清颜的声音,是在叫毓秀。
毓秀一呆,猛然掉转棍子朝自己兜头狠狠敲了一棍,瘫坐在地。
清颜携了容黛推门进来,正巧看到这一切,不觉失了色:“姐姐这是怎么了?”
毓秀指着躲在一角的茗儿,有气无力地道:“不孝女,不孝女啊……”
清颜看看毓秀额上正在流血的伤口,又看看地上的棍子,什么都明白了。站起身狠狠对着茗儿骂道:“想不到你如此忤逆不孝、心毒手狠。看来我这是养虎为患了!”
“不,不是这样的……”茗儿哭得气噎声堵。
容黛也在一旁帮腔,清颜愈发气恼,深悔自己看错了人。先前听容黛说起,自己还不相信,现下亲眼见了,才知所言非虚。
“自今日起,你搬到后院梅园去住,好好反省自己的过失!”
梅园是一座久已荒废的园子,这不是把茗儿打入冷宫吗?
清颜她们的背后,毓秀坐在地上,像在看一出好戏,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茗儿一颗心像浸在冷水里,凉透了。
算了,搬去那里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站在母亲毓秀的立场来说,眼不见心不烦,倒也成全了她拔去茗儿这枚眼中钉的心愿。
本以为茗儿被发配到那个荒园,大家就可以相安无事。谁知毓秀似乎深以折磨人为乐,还是时不时找上门去,稍不如意便肆意谩骂,甚或拳脚相加。
倘若一有外人出现,她立时就换了一副表情,对茗儿表现得怜爱有加,仿佛一切过错都在茗儿,自己就是个忍辱负重的慈母形象。
所以在侯府上下人等的眼中,茗儿刁钻狠毒、忤逆不孝,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女。
善良的清颜对茗儿深恶痛绝,几次欲将她赶出府去,都被儿子纳兰少卿劝止。
凭直觉,少卿觉得茗儿不是那样的人,因为她的眼神出卖了她,他绝不相信有着那样一对明亮清澈、无丝毫杂质眼睛的女孩儿会是妖女。
所以少卿是侯府唯一一个肯搭理茗儿的人。
闲暇时他也偶尔会去梅园看一眼茗儿,虽然说不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但这对于处在绝望境地的茗儿来说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茗儿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甚至起了轻生的念头。然而少卿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关怀和怜惜,让她重又鼓起了勇气。
此刻的茗儿就像一个濒临绝境的溺水者,而少卿显然就是她的那根救命稻草。虽然它的力量微不足道,但足以使人战胜死亡。茗儿深知,少卿只是念在兄妹情谊。尽管这种情谊并不如何深厚,甚至还有很多其他的什么东西,可茗儿知足了。
茗儿有时也会想,自己这样逆来顺受、一味隐忍是否会纵容母亲更加的肆无忌惮。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谁肯相信她?
再说毓秀纵有一万个不是,到底是生她养她的亲娘。这就是天大的恩德,穷尽一生也报答不完。或者母亲也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就让她发泄一下也无妨。
然而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四年后。
光禄殿,烛火通明。
青年帝王殷澈正伏案奋笔疾书,神情专注。柔和的烛光映照下,他的面部线条更显完美,五官并无一丝瑕疵。长长如羽翼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二圈阴影,略嫌薄了一点的嘴唇紧抿,却衬得他的下巴更加好看了。
“启禀皇上,太后有请!”内侍石一尖细的嗓门轻轻响起。
殷澈蹙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禀皇上,现在戌时已过。”
“你去回说太晚了,朕改日再去请安!”
“太后懿旨,奴婢……”
见石一为难,殷澈勃然变色:“怎么,朕的话就不是圣旨了?”
石一扑通跪倒,连连叩首:“奴婢该死!”
殷澈沉吟一刻,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