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次偶然,她在人群中遥遥的一眼,看见了祁政。
他的样貌比不上翰林阁中饱读书卷的俊俏书生,但是举手投足却有着一种他们学不来的大气雍容。他的身材不如表舅手下的领兵壮硕,但是那看着就十分有力的肩臂,更是比他们多了几分内敛的威严。
尤其是那一双坚毅深远的眼眸,只一眼,便让她就此沦陷。
从那一刻,她就期待着能站在他身边。而如今,她终于来到了他身边。当他第一次踏入长清宫时,当她再一次见到那一双眼眸时,那一刻的融融烛光,清清月色,如同揭开了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纱,一切都那么真实与美好。
她知道她不是他的妻,她也因此不甘着,她不是他的妻。她可以站在他的身边,可以做得比那个人更好。
就像之前在闺阁之中得知他娶妻时劝自己那般,淑妃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个人有着比她更好的家世,如此,是理所应当。
那个人是他的皇后,那个人有了他的第一个孩子。这些,都理所应当。
她依然可以站在他的身边
……
皇后有喜,未央宫前便来了许多前来祝贺的人。
有几个妃嫔来时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粉裙绿衣,各有千秋。或许也是为了见一见自午膳后就一直留在未央宫的祁政。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此番有了嫡子,是我大庆之大喜啊。”何昭仪奉上一对如意宝瓶,笑着恭喜道。
“何昭仪有心了。”赵晴若浅浅笑着,让于慎接过。祁政坐在她身边,面色柔和。
何昭仪弯身又是一声道喜,暗暗看了几眼祁政,可对方并没有回应她的眼神。
韩美人和李昭容也上前贺了喜。安嫔没有来,却也托人送来了礼。赵晴若抚着肚子,看了看祁政,开口免了安嫔的“休养”。
齐嫔也来了,她站在人群,打扮得并不起眼,而目光一直悄悄地停留在赵晴若的肚子上。
几乎所有的嫔妃前来未央宫恭贺,除了淑妃。事后赵晴若听木锦禀报时,眼神微微一黯,也没有多说什么。
淑妃的不甘,赵晴若看得出来。她虽不知这从何而起,但也不想将此放在心上。
如今最重要的,是她腹中的孩子。
……
宫灯初上,而今日未央宫寝殿的烛火似乎比往日更亮一些。
“如今你有了身孕,就别再做这些劳神费心的事了。”祁政看罢了书,抬头见赵晴若还在缝制着手中的狐裘,便出声劝道。
赵晴若手下不停,仍旧低着头,淡淡地道:“既然开始了,就不好半途而废。若是就此放在一边,怕是往后就想不起来了。”
祁政听着这句话,微微一愣,却又轻轻笑了起来。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这样说话。话中有话,稍稍带着埋怨和委屈,听在他的耳中,却不觉恼人,反而带着几分娇媚。
祁政放下了书,上前按住赵晴若的手,道:“朝云的心意,朕岂能忘在一边?”
赵晴若这才停下,抬眸看他,却不说话。
祁政紧紧握着她的手,浅浅笑着。这是他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的温柔与宠溺。
“那若是皇上有一天又忘了呢?”赵晴若低低地问。
祁政定定地看着她,道:“我记得成亲那一日,我曾同朝云说过。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妻。”
赵晴若这才笑了,将头轻轻靠在祁政的怀中。不需多言,他这一句妻,便能让她安心。
即便心中仍有一分不信不敢放下,而这一分不信,她可能这一生都不会放下。此时,赵晴若仍觉得心安。
待未央宫的烛光熄灭,榻上,赵晴若仍卧在祁政的怀中。
“皇上。”看着窗边悄悄溜进来的月光爬上纱帐,赵晴若轻轻开口唤了一声。
“嗯?”祁政低哑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是她已经熟悉了的味道。
“妾身……从没有怀过孕。”赵晴若的声音有一丝紧张。
祁政将揽着她的那只手轻轻放在了赵晴若尚未隆起的肚子上,然后动作轻柔地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朕也没有过孩子。”
赵晴若闻言暗暗笑了,将身子往他怀中缩了缩。
从前总是担心自己迟迟不孕,而今有了身孕。赵晴若却更担心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母亲。更确切地说,是做好一个母后。
她的孩子,不单单只会是她的孩子,更是祁政的孩子,是大庆的未来。
若是男孩,她该怎样教他,让他足以撑起这片天下。若是女孩,她该如何爱她,让她不必像她自己,像祁琬,像祁玢,纵然身份高贵,却仍有可怜可憾之处。
更重要的是,在这深宫之中,她该如何保护着他们平安长大,而长大之后将要面临的风雨,她又该如何替他们抵挡……
这一切,赵晴若都不知道。
她这一生,从未有过让她能够依靠的母爱,更别提赵峥从未给过的父爱。而今即将为人母,赵晴若除了欣喜,便是各种各样的担心与不安。
这些,纵使祁政在她身边,也不能使其消退。因为赵晴若知晓,这条路上,她不能总是依靠他,她要自己,走得稳稳当当,为她的孩子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