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瑜坐在竹骨殿院子里的石凳上,面前是他最爱喝的灵汤。
他手执汤匙,从那碗灵汤里轻轻舀了一勺,送入嘴中。
一如既往的鲜美,甚至比以往更加美味。
他的师傅啊,果然如他想象的那般美味呢。
可是为何他却品出了丝丝苦涩,从他心底蔓延,直至包裹他那颗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
“邬瑜!”
怒气冲冲的声音由远及近,邬瑜没有分给宫锦一个眼神,依旧专注地喝着碗里的汤。
宫锦手里攥着惊云鞭,双目赤红,触及到桌上那碗灵汤,他睚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开口,“邬瑜,你还是人吗?”
邬瑜充耳不闻。
自从骨灵宗易主,宫锦便一直被白翎囚禁在化青峰,他好不容易从白翎口中套出了姜三师叔的下落,刚刚找到姜三师叔,磕还没来得及将她救出来,就得知姜三师叔的死讯。
除了邬瑜,还会有谁能把姜三师叔轻而易举地杀死?
“邬瑜,你不是人!亏姜三师叔一直视你如同己出,待你千般好,你就这么对她!”
惊云鞭未曾落到邬瑜身上便已经被弹开,而今的邬瑜早已今非昔比,以宫锦的实力根本奈他不何。
邬瑜转头看向气的跳脚的宫锦,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微笑,“你想尝尝这汤吗?”
宫锦知道这是姜三师叔生前一直为邬瑜熬的灵汤,有多少次他想偷偷尝一口,都被邬瑜打的抱头鼠窜。
可是现在,姜三师叔死了,尸骨未寒,邬瑜便能心安理得地坐在竹骨殿内喝汤了么?
宫锦气的都快炸了,“邬瑜,你就是个白眼狼!三师叔尸骨未寒,你居然还想着喝这劳什子的破汤!”
邬瑜斜睨了他一眼,而后收回视线,修长如玉的手执着汤匙,慢慢舀起灵汤,手腕轻轻一斜,纯白的汤混着斑驳的污点哗啦啦注入碗里。
“这汤里可是有师傅呢。”
邬瑜漫不经心地说着这话,像在是说“这包子是猪肉馅”般风轻云淡。
而一旁的宫锦已然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呆呆地望着邬瑜手里的那碗汤,心底的怒火蹭的一下烧了上来。
他居然敢把三师叔的尸骨……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宫锦睚眦欲裂,眼眶通红,扬着惊云鞭就要往邬瑜身上甩去。
“我杀了你!”
邬瑜从来都不是善茬,宫锦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底线,他已然是受够了,扬手就要往宫锦身上拍去。
“主上,手下留情!”
一条白纱突然从空中飞过来卷起宫锦,宫锦手中的惊云鞭掉在了地上。
穿着玄衣的男子飞身落在竹骨殿中,男子丰神俊朗,唇红齿白,墨色长发用玉冠束起,称得上一句公子世无双。
“滚蛋!放开我!我要杀……”
白翎大手一挥,白纱裹上宫锦的嘴,他整个人裹得像个蝉蛹,被白翎强硬地搂在怀里。
“主上,请看在白翎的面子上,饶过宫锦这一次吧。”
邬瑜摆摆手,默许了白翎带走宫锦的行为。
竹骨殿再一次陷入寂静,只有穿堂风吹过院中树叶的飒飒作响声音。
邬瑜静静看着庭院中的枯树,树上的枯叶比之昨天又少了很多。
簌簌落下,落入泥土的怀抱,来年化作春泥,滋养一方土地。
邬瑜还记得他四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鹅毛大雪,像个傻子一样在他那间破落的小院子里又蹦又跳。
而后,他被家中的仆人骗到了花园里,被他们强迫着拉到了冰封的河面上,被戏弄,被拉到冰面上像丧家之犬一样滑稽地扑倒,再站起。
从那以后,他就十分痛恨冬天。
其实不只冬天,在邬家的每一天,每一个季节都让他厌恶至极。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再次爱上冬天的呢?是从师傅把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冬天起。
那年冬天,一如当年的鹅毛大雪,雪花簌簌落下,当时他还没学会收放自如地掌握内力,无法抵御严寒。
一开始,师傅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况,照旧在冰天雪地里练功。
直到他感染了风寒,师傅才察觉到他还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当时师傅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来着?哦对了,是懊恼。
后来每年,师傅都会特意在竹骨殿里生火炉。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被关心的感受,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人沉溺,让人上瘾。
从来没有见过光明的人一旦遇见阳光,便会不顾一切地追逐,不惜代价地抓住。
他正是如此。
师傅对他越好,他越想永远,永远把师傅留在身边,恨不得刻入骨血,永生永世不分离。
时至今日,邬瑜仍然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喝带有师傅心头血的灵汤的感觉。
尽管知道这种想法龌龊又变态,但他还是觉得混了师傅血的灵汤如此美味,比他以往吃过的任何一样食物都要美味。
他悄悄掩下眼眸中翻涌不已的情绪。
其实早在师傅着手炼制mí_yào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可他非但没有阻止,还特意给师傅制造独处的机会,他喜欢看师傅为他绞尽脑汁的模样,喜欢看师傅自取心头血时痛得眉头紧皱冷汗直流的狼狈模样。
那个样子非但不能引起他的怜惜,反而激起他心底那股凌虐的暴虐念头。
他只想狠狠地把师傅禁锢在怀里,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或是将人禁锢在一方天地,除了他,这世上无人再知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