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锅头的马帮刚进镇,掌柜的就迎了出来问:“大锅头回来了啊!刚到的泸溪酒鬼酒这回可得尝尝!”
这句话是掌柜的每见一位客人的开场白,他以为这梁锅头还会和从前一样会说:“那酒太涩,还是来壶一口白吧!”
实际上不是酒鬼酒太涩,而是梁锅头囊中羞涩,不敢喝价高的酒,只会要一壶只有五文钱的一口白。谁知那梁锅头眼不眨一下就答应道:“酒鬼酒来一坛,再弄几个好菜,有鱼没有,收拾一条出来,闷香了端上来!”
掌柜如同捡到个大元宝,满脸的沟壑瞬间拧成一朵大菊花应道:“好嘞,我去准备,大锅头马上过来啊!”
然后转身几步就窜回酒肆里,呼喊道:“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快准备酒菜喽!”那兴奋劲儿像是要马上入洞房似的。
可是梁锅头却长叹一声道:“唉,也是个命苦之人呐,人生三大不幸都让他遇到了,他倒也能活得坚强,真不容易呀!”
杨啸正欲开口,却被彭大公子抢了先:“什么三大不幸?”
梁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啊!他都经过了,这掌柜的自小父亲就没了!”
听说他父亲是在洞庭大湖中撑船被草军余孽给祸祸了,母亲为避兵灾带他躲进山里,后来他大了就跟着马帮混生活,行船走水二十余年没有出过事儿。后来老娘殁了,娶了妻生了两个儿子,生活慢慢好转了。
俩儿子长大了也跟他走上了马帮之途,谁知在一次山洪来袭,刚刚娶了妻生了子的两个儿子同时遇难,他妻子得知噩耗也一命归了天,无奈他还得养两个孙子呀!
就在这茶峒开了这间酒肆,靠老兄弟来来往往的接济度日,你说这不是不幸是什么?有时想想我们这帮兄弟还不如他呢!长年在外奔波,爹娘照看不上,妻儿也谋不上面,还有随时就会有丢命的可能!
“可是如今这世道能干点儿啥?哎!”梁都一通唉声叹气后,马帮的人都卸了货物,给马都上了草料,看着都收拾停当了,都一窝蜂地钻进了茶峒酒肆。
这刚一进门,梁都就见到一个不熟识的女人来抹桌子照顾他们,眼前一亮就呼喊道:“掌柜的,看来最近生意不错呀,还雇上人了?”
掌柜的从厨房伸出头来苦乐道:“哪儿雇得起人呀!这不是余木头家的,余木头遇上天雷了,掉进山崖尸骨无存的,只留下她无依无靠的就来投奔我了!”
有个赶马人像是在建议也像是在打趣地说:“我说掌柜的,若换我就收进房里了。省得都孤单,是不是?”
这句话惹起一阵短暂的哄堂大笑,停得也突然,估计都认识那个叫余木头的人。可那掌柜的却不想场面冷下来,在厨房喊道:“这事儿还用你操心?”
人们一听就又哄笑起来,羞得那妇人红着脸边回头走着边骂道:“你这老不羞的,说的什么胡话!”
这些惨剧桩桩件件都摆在杨啸的面前,令他一点都兴奋不起来,可这就是现实,赶马人的命运就是如此,谁也改不了呀!
马帮的兄弟们醉得很快,虽然掌柜的先上了一大筐的糯米糍粑垫了肚子,还是有几个兄弟很快就趴在桌子上了。
梁锅头让他们互相搀扶着回去休息了,这里只剩五人一犬在慢悠悠的喝着谈着。这时梁都要的鱼端了进来,老远就散发着鲜香。五人一齐往门口看,见一瘦得浑身没有几两肉的妇人捧着一陶盆小心翼翼的进来,放在桌上说道:“客官,你要的鱼,趁热吃了好发汗!”
那妇人放好了陶盆刚转身欲走,杨啸已望见陶盆中几条被染得红赤拉拉的鱼,大惊道:“有辣椒?”然而他只高兴了几秒钟,当一筷子鱼入口时,那一股的药味直冲脑门,让他情不自禁叫道:“等等,这鱼是谁做的?”
那妇人转身回来微笑道:“是奴家做的,可是不合口味儿?”
杨啸拿筷子指着鱼身上的红酱问道:“这是什么?”
“是辣子啊!难道不够辣吗?”那妇人的回答让杨啸茫然了,这明明不是辣椒呀。
吉四儿这时开言道:“将军,这是茱萸,本地人呼为辣子,拌麻椒入菜,可激发湿气外溢,有益身体的!”
这时的杨啸才恍然大悟道:“对,对,就是茱萸,我一时竟想不起了,没想到这里也有此物!”
茱萸的辣虽不剧烈,但还是让人透汗淋漓,杨啸为躲避茱萸的药味儿,将鱼肉拨开,一点一点的嘬着,鱼肉的鲜香使他停不下筷子。
二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鱼,见吉四儿都是大口大口的吞咽,自己也学着夹起一块儿往嘴里扔,被杨啸挡住,并用筷子拨开鱼肉挑出鱼刺给他看,二兽只能小口嘬起来,就是这样还是被刺扎在舌根上,只能“啊…..啊”对着杨啸求救。
吉四儿一句:“别动”!筷子迅速伸进他口中准确地夹出鱼刺,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时间。但却把二兽吓住了,一口鱼也不敢吃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鱼盆见底,无奈只能喝闷酒了。
下了一夜的雨,空气潮湿极了,还隐隐飘散着霉味儿,及至凌晨时分,雨停住了,只剩下芭蕉叶子上的水珠坠落青石板上在滴答作响。一夜好睡后,杨啸手掬溪中清水洗去倦意,感觉神清气爽。
“起雾了!”
梁锅头站在路中间,望着雾气缭绕的树林对着杨啸说:“一会儿路上要多加小心,估计得走到晌午才会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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