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忌父离开燕寢之后,立刻命人将惠王的密信给送了出去。
天子而今愤怒非常,并且亲自出手,想来事情是绝难善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之前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悔不当初啊,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就在这边周公忧心忡忡之际,另一边姬郑和齐桓公端坐在楼榭之上,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观看着楼榭下这场人与兽之间的追逐之战。
原始而又野蛮的追逐猎杀,让人看的血脉偾张,难以自抑,血淋淋的场面仿佛是激发隐藏在男人身体中兽性的催化剂。
申生已经加入到了围捕狩猎的队伍之中去了,与申生同行的还有隰朋。
对于隰朋,申生还是抱有一定好感的,隰朋除了年龄稍大一些之外,自有一番气度,言谈举止,雍容大方,有礼且又谦和,稍微接触便可知其人一定受过良好的传统贵族教育,并且终身奉行的人。
也无怪乎管仲在齐桓公面前说:“升降揖让,进退闲习,辩辞之刚柔,臣不如隰朋。”
隰朋确实是这个时代典型的温润君子。
《诗》所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就是隰朋这样的人。
申生和隰朋并驾齐驱,打猎倒在其次,像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实在没必要去和士卒争功。
隰朋对申生这个人还是比较感兴趣的,他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姬郑身边有一个非常受宠信的大商人。
很明显,申生是近段时间才打入到姬郑身边,并且在短时间内便取得了姬郑的信任。
这样的人贤与不肖暂且不论,但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没有了齐桓公和姬郑在身边,隰朋和申生东拉西扯的闲聊,刚开始还只是聊聊狩猎的事,后面由狩猎聊到经商、治国、列国局势等等,聊的越深入,隰朋心中越是惊讶,因为他发现似乎申生对很多东西都有涉猎,而且涉猎颇深,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太难得了。
在知识匮乏的此时,能有如此见地的人绝对称得上大才二字。
当了解到申生并没有向姬郑委质效忠时,隰朋不可避免的动了一些小心思。
要知道而今齐国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比,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己事,齐国内部其实弊病丛生,比如君多内宠,国无储君,又有易牙、竖刁和开方日夜侍奉君前,更重要的是现今齐国内部已经隐隐出现人才青黄不接的势头,他们这一代人日渐老去,而新的一代人不说能有管仲之才,就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都极少,齐国的未来不能不让隰朋心怀忧虑啊。
但现在申生的出现,就像是在漆黑的夜中突然出现的灯火,点亮整片夜空,让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如果申生能够在齐国出仕的话……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生发,就再难抑制。
心里虽然有些异样的想法,但是脸上却毫无波动,不过态度却又显得亲近了几分,又不会让人感觉很刻意,这个度隰朋把握很好。
绕是申生也挑不出一丝毛病,只是敏锐的感觉到隰朋的态度似乎又亲近了一些。
对此,申生却也没放在心上,这段时间和他接触的人不少,基本上各国诸侯的卿士大夫都和他有过或长或短的交流,像鲁公子遂、陈辕涛涂自不必提,宋华秀老、公子目夷、曹公子戊、卫宁速、郑孔叔、许百佗等人都曾单独拜访过申生。甚至申侯也来找他套近乎,看样子似乎是已经收到了一些风声,却又所知不多,想要从他这里探探口风。
申生和申侯又没什么深仇大怨,而且申侯暂时又死不了,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而闹不愉快,所以,申生干脆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泄漏了一些消息给申侯,申侯对申生是感恩戴德,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至于申侯究竟是怎么想的,申生根本不关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爱怎么内讧就怎么内讧,闹大了更好,申生正愁没好戏看呢。
不过,现在看起来闹大的可能性似乎不大了,因为齐国已经开始发力了,有了姬郑的安抚调解,这事不了了之的可能性更大。
别看各国卿大夫对申侯喊打喊杀,声势搞的很大,实际上等真开始出力的时候,不少人就开始缩头了,肉食者的本性便是如此,都想着做渔翁,谁也不想当那相争的鹬蚌。
“方才言及近来之事,我见子疾神色怏怏,不知何意?”隰朋好奇的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才是他一直想问的,之前的闲扯其实都是在铺垫,只是隰朋没想到这位虞跃虞子疾竟然是个大才,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当然,正因为如此,隰朋也更加期待申生的回答。
而申生则根本没想到隰朋竟然有如此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连他之前的表情都注意到了。
果然,能够名垂青史的就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盛名之下无虚士。
申生摆了摆手,笑道:“没什么,公孙子有心了。”
隰朋道:“子疾有话直说无妨,此处又没有外人,难道子疾还信不过我?”
“公孙子说笑了……”申生说道:“公孙子天下名臣,世人楷模,我自然是信的过的,只是个人浅见,难登大雅,恐污公孙子之耳,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子疾还是信不过我……”隰朋不免失望的叹了口气,道:“吾欲闻听子疾高论,不曾想子疾竟然自珍之念,奈何,奈何?”
申生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隰朋这副神态语气明显都是装的,不过,申生却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再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