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四讳篇》说:“夫西方,长老之地,尊者之位也。”
周、秦、西汉的都城,大多坐西朝东,成周也不例外,成周中的太庙、明堂等宫城区在城西南,宫城以东则是普通居民的居住区,东北则是殷民的聚集之地。
而居住在东北角的殷民,大多都是些能人,有技艺、会经商。
申生让人在殷民居住区租了一套宅院,紧接着又让人持重金先请来了成周中技艺高超的制琴大师,制成琴之后,申生又让人分别请来漆工、篆工,为琴髹漆,作断纹,作古窽(kuan,钟鼎彝器上铸刻的文字),最后,申生亲自下场指挥给琴做旧。
这一整套流程下来,一股浓浓的沧桑气息扑面而来。
亭台中,申生请梁余子养试琴。
梁余子养手抚琴弦,手指微微拨动了两下。
“铮铮……”
亭台外的群鸟闻声而惊,四散而奔。
申生笑着问道:“如何?”
梁余子养正色道:“金声而玉应,好琴,好琴啊!”
魏犨疑惑道:“太子,臣闻琴有七弦,未闻有五弦者,而今太子却使人作五弦琴,这是为何?”
申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说话,梁余子养同样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魏犨挠了挠头,更加不解起来。
梁余子养捋了一把胡须道:“臣闻上古神农氏作琴,琴长三尺六寸六分,上有五弦,曰宫商角徵羽,文王增二弦,曰少宫、少商。今太子使人作五弦琴,琴又等长,莫不是要……”
魏犨隐隐明白了,申生如此伪造古物或许有大用。
申生微微颔首,神色肃穆的说:“没错,这就是上古神农氏所制之琴,名为知音。我有幸得而珍之。”
狐偃虽见申生神色坚定,但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太子,此琴虽伪造的精妙,若遇识货之人,岂不休矣?”
先友倒是很快领会了申生的意图,笑道:“子犯兄此言差矣,此琴乃上古神农氏所传,何来伪造之说?”
狐偃瞪了先友一眼,却没再多说,只是长叹了口气。
申生知道众人对他伪造古琴多少都有些顾虑,于是道:“二三子不妨上前一观,且试琴声。”
狐偃按捺不住,首先前去观琴,整张琴通体暗黑,琴身上有轻微断裂的纹路,某些地方所髹之漆竟然也出现了磨损,上面饰以上古文字,狐偃抚琴,“铮铮”,琴声有如金钟,回声有如玉磬,两声来回震荡着他的耳膜,在耳中久久不散。
狐偃是真服了,叹道:“若臣先闻太子之言而不知此琴乃太子所作,臣必以为此琴乃上古之物,希世奇珍也!”
狐偃之后,罕夷等人也纷纷前去试琴,试过之后无一不交口称赞。
申生确实是捡到宝了,那卖桐的年轻人说是上百年的良桐,遇到识货之人是无价之宝,其言不虚,这桐确实是制琴的的顶级材料。
当世名琴,齐桓公的“号钟”算是一副,至于后来楚庄王的“绕梁”,申生现在还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再过几天,他的这副“知音”,上古神农氏所制之琴,将名满洛邑,进而天下皆知。
“我欲在五日之后于成周设宴,延请四方之士共赏知音,闻听天籁。梁余大夫,若使卿持此琴去拜见周国大司乐,卿可有把握将之延请至宴会之中?”
梁余子养在心中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道:“臣不敢妄言,但臣愿意一试,即便不能请到周国大司乐,臣必会为太子请来一二周国乐师,以壮声势。”
“善!”
……
齐国,临淄。
管仲最近很忙,此时已经入夏了,再有两个月,齐桓公就将与诸侯及王太子会于首止。
为了准备这次会盟,管仲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他以齐桓公的名义先后遣使通知宋、陈、卫、郑、许、曹六国国君,请求六国国君届时务必临首止莅盟。
六国国君也让使者带话,保证一定会亲临。
这些都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他们这次共同声援姬郑的会盟,期间顺便还是要帮申生洗刷一下冤屈的,毕竟齐桓公已经答应了晋国使者要帮助申生去除恶名。
盟会的时候在诸侯面前提一下,总比分别遣使到其他国家要省时省力的多。
讲道理,这种事,申生可以亲自到场,也可以不到场,都没关系。
像调停诸侯间的纷争,当事诸侯都可以不到场,比如齐僖公调停郑国与宋国、卫国之间的争斗,郑国向齐僖公表示不会再拿东门之役说事,齐僖公会宋、卫两国国君时把这个事一说,宋、卫两国国君闻之也愿意和郑国和解,然后调停成功,自始至终,郑国没有一人露面。
这种列国间的大事尚且如此,更别谈申生这种小事,说实话,为申生除去弑父恶名,也就是齐桓公一句话的事。
但问题是,管仲想让申生到场,申生的这档子事看似不大,和诸侯共同声援姬郑比起来差之太远。
但是申生若能亲自到场,实则对齐国有两利。
一是可以大肆向诸侯和姬郑以至天下人宣扬齐国的仁义。齐侯心怀天下,不欲使天下为人孝子者蒙受不白,匡王室以正,可谓仁义大者。若无当事人在场,这种宣传的效果可能会差点,而申生一旦到场,尤其是当申生还对齐桓公感激涕零的时候,这个效果、这个震撼力绝对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若是宣传得当,申生则必然会成了一面代表齐国仁义的大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