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帅张琪已经很久没起过这么早了,上一次早起的记忆,应该还是在军营里,时间已经是四五年以前了。
自从在与赵国的井陉之战中,被砍掉了右臂,张琪便离开了军营,跟着老上司来到了这黔中,担任师帅一职,专司城防。
前两天,老上司郡尉郑大人专门派人把张琪叫去,向张琪介绍了郡守大人整饬城防的决心,同时介绍了长史李鹤的情况,老大人特别提醒张琪,千万收敛心性,在整顿城防这件事情上全力配合李鹤,如果硬要往刀口上撞,到时候谁都保不了他。
随后,郡守大人为整顿城防一事,又专门召见了张琪一次,从大人严厉的口气里,张琪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郡守大人的忍耐,看来已经到了极限。
张琪明显感觉到了压力,一回来,立刻召集手下的四个旅帅碰了个头,将郡守大人、郡尉大人的意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严词警告这些油条惯了的手下,必须老老实实听话,首先这位长史极其年轻,年轻自然气盛。另外,听说他还是郡守大人眼前的红人。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哪个不长眼的撞到了长史的刀口上,就自求多福吧,张琪绝不会出面讨保。
按秦国军制,像张琪这样的师帅,手下应该有五个旅帅,每旅五百人。但因为秦国连年对外用兵,耗资巨大不说,兵员也特别紧张,所以类似于城防这样的辅兵,没有哪个地方是满建制的,有的州县甚至连一半人都没有。
就像张琪这样的师帅,足额应该配备五个旅帅,两千五百军卒,但现在,只有四个旅帅,所有的军卒加起来,撑死也就一千七八百人。
好在四个旅帅,负责四个城门,每旅一段城墙,各司其职,除了偶尔协助郡府捉拿一些匪盗,很少有琐事烦扰,张琪平常也就是偶尔转转,一般不太过问具体事务。
张琪一只独臂不得劲,老妻服侍着张琪套上衣服和皮甲,挎上刀,又伺候张琪洗漱,吃完早饭,张琪跨出家门,往北门走去。
此时,东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
黔中是山城,日夜温差较大,这个时节固然还是炎炎夏日,但晨风还是很凉爽的。
迎着习习的凉风,张琪感到一阵子神清气爽,遥望着天际之上,似有似无的几颗星星在闪烁,张琪的心里,突然对以往的军旅生活,产生了一丝丝的怀念。
那种生活好啊!张琪在心里感叹道。
那时候,每天的日子虽然紧张,但却充实;虽然时刻充斥着危险,但却充满了激情。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也最能锻造生死友情。遥看那军旗猎猎,听着那鼓角争鸣,想着大军如滚滚铁流,一往无前,每每想起来,张琪仍然感到血脉偾张。
那种金戈铁马的日子,才是男人最应该过得日子啊。现在,呵呵,张琪摸了摸肚子上的肥肉,暗暗苦笑。
其实,张琪心里也很清楚,这黔中城防已经到了非整不可的地步了,军官们吃喝嫖赌不说,军士们甚至连日常操练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虽然这黔中地处大秦腹地,远离战场,但这周围群山之中,藏了大大小小多少土匪,谁也说不清楚,万一哪天某个匪首吃了熊心,咽了豹胆,趁着众人麻痹,来这古城骚扰一番,他真的很怀疑,手下这些军士别说打了,即便逃跑,还能不能跑得起来。
为此,张琪深深自责,他知道这种局面的形成,主要责任在自己,其实有很多次他也试图约束一下这帮手下,但事到临头又退缩了,他狠不下心来,从这点上来说,张琪认为自己是个好军人,但却不是一个好将军。
胡思乱想着,张琪很快就到了北门。
城门仍然紧紧地关闭着,门洞里,挤满了等待出城的各式人等,但却没有平日里的喧闹,安静地看着城门前的空地上,一百多号人的操练。
张琪挤进人群,见这一百多号青壮,全是清一色绢帕缠头,黑色短襦,腰系宽带,扎着绑腿,口里“喝喝”有声,一招一式,虽然张琪叫不上来名字,但看着却整齐划一,迅猛有力。
看着这些年轻人身上的汗水,张琪知道,他们已经操练很长时间了。
周围围观的人虽然搞不清楚这是哪个府上的家院,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并不妨碍他们为这些青壮后生叫好。
人群里,不断发出阵阵叫好声。
张琪蓦然想起来,听郑大人说过,前次老坪山剿匪,那个叫李鹤的长史,带着自己的家院长途奔袭,夜袭断崖的故事。
是了是了,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李鹤带着他的那帮人到了,自己在这黔中城也住了四五年了,还没听说哪个大户人家有这样的阵容。
一定是他!
张琪没说话,只是隐在人群后面静静地看着。
天渐渐放亮,值守房里仍然没有一丝动静,城墙之上,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有那急于出城赶路的人,渐渐就开始不耐烦起来,大声嚷嚷着,人群开始骚动。
张琪看到,那一百多号青壮已经结束了操练,像一棵棵挺拔的青松,笔直地站立着。队列前方,一个年轻人双脚微分,双手背在身后,腰板挺得笔直,剑眉之下,一双黑亮的星目,死死地盯着值守房紧闭的门窗。
张琪猜测,这个人可能就是李鹤了。看他那神情,张琪隐隐感觉,今天要坏事。
这时,值守房一直紧闭的房门,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终于打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军卒,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