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李为看着手中的白绢,久久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两人都不会怀疑投绢示警的真实性,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绝不可能有人无聊到拿他们兄弟俩来恶作剧。
现在,两人最担心的是,天地舵不是危也,而是危险已经降临了。
月湖帮,竟然是如此迫不及待了。
李为的两道剑眉,从李鹤进来起,就再也没有打开过,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肃杀之色。
“去叫李珂、占越过来议事。”
李为吩咐道,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李鹤迅疾起身,叫来了李珂和占越。
两人看过白绢,脸上同时闪过震惊之色,但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你看我们该怎么办?”李为看着李鹤问道。
“大兄,我想回去看看,观察一下具体情况,再做定夺。”
李为摇了摇头:“要回去也是我回去,你去于事无补。”
“大兄,其实这时候咱俩无论谁回去都是一样的,如果赶得上月湖帮还没动手,我回去也就是示警。如果天地舵已经出事了,那么,咱俩无论谁回去都于事无补了。”
李鹤注视着李为,说道:“大兄,难道你就不怕咱们的船队出事吗?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以为,有什么事情是月湖帮这帮畜生做不出来的吗?”
李为眼神一凝,其实,他不是不担心船队,他只是过于忧心方圆的境况。
踌躇再三,李为双眉一展,下定了决心。
“好吧,就依你。”
李为扭过身对着李珂说道:“马上安排快舟,送二公子返回瓦埠湖镇,占越跟着一起去,多带些钱。”
“记住,你们只有一个任务。”李为对李鹤、占越二人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概不要管,你们只要找到方舵主,并把他安全送到圭园就行了,一切等我回来,明白吗?”
“明白!”二人齐声回答。
李为又紧紧盯着李鹤:“再也不要惹事!记住了吗?”
李鹤习惯性地脚后跟一磕,胸脯一挺,大声答道:“记住了!”
李为又对着李珂说道:“安排一个妥当点的家丁,把我的信带上,即刻上岸。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买两匹马,一人双马,今夜就出发,两天之内,必须把信送到府上,亲手交到老太太手里,明白吗?”
李珂一声“明白”,转身离去。
李为又对占越说道:“叫醒船队大领,让他即刻通知各船,拔锚起航,咱们连夜赶路。”
占越领命而去。
李为摸了摸李鹤那张仍然未脱稚气的脸,低声说道:“接到方圆,立刻离开瓦埠湖回家。我再说一遍,不要惹事!”
李鹤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叶两头溜尖的赤马扁舟,刺开黝黑的水面,像一只离弦之箭,向瓦埠湖镇冲去。
船尾,四个浆手,两人一组,歇人不停船,奋力地摇着浆。
船首,蹲着李鹤和占越,两人都是一身黑色皮靠短装,黑巾包头。
雨还在下着,所有人都戴着斗笠,身披蓑衣。
返程因为是顺风,速度较来时快了很多,加之李鹤心急如焚,不断催促,四个浆手拼了命一样,把快艇划得像是贴在水面上飞。
两个多时辰,四个小时多一点,瓦埠湖码头已近在眼前。
当一直蹲在船头,翘首引颈盯着天地舵方向的李鹤,看到那映透半边天空的熊熊烈火时,心里一沉,他知道,天地舵终于还是出事了。
快艇满满地靠向岸边,李鹤看见,天地舵的总舵、以及一排排的传舍,全都湮没在一片火海里,冲天而起的烈焰,正吐着红色的毒舌,疯狂地舔舐着一切,仿佛一张张血盆大口,贪婪地吞噬着天地舵上百年的基业。
天空还在飘着雨丝,但这对于抑制火势没有任何的作用,绵密的雨丝,还没等到接近火头,就已经化作了阵阵白雾,消失在无尽的夜空里。
码头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围着火场一圈又一圈,叫喊声、咒骂声,间杂着哭声,乱作一团,
火焰的温度太高,以至于人们除了嚎叫、围观,束手无策。
船还未停稳,李鹤和占越便先后纵身飞跃上岸,快艇未做停留,悄然掉转船头,重新驶向茫茫黑暗,追赶自己的船队去了。
站在围观的人群后面,李鹤静静地看着火场内烈焰腾腾,这个时候,所谓的灭火救人已经没有任何的可能了,烈焰之下,片瓦无存。
现在,首当其冲的任务,是要弄清在起火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方园舵主目前情况如何,身在何处。
通过这场大火的规模,李鹤判断,起火之前,方园可能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否则,偷偷摸摸地放几把火,是不可能瞬间烧成这种样子的,这种规模的大火,一定是很多人,举着火种,多点开花,才能在短时间内形成火海,让人救无可救。
一念及此,李鹤对方园的安危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正在此时,李鹤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神经高度紧绷,对周围时刻保持着警惕的李鹤,并没有回头,而是退步旋身,回身一个肘击,只听见身后一声“嗷”的惨叫,一个同样戴着斗笠的瘦小身影,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李鹤错步向前,五指箕张,正待伸手去抓这个人,却听那人蹲在地下,嘶哑着喉咙,轻声喊着:“公子,是我,猴子。”
“猴子?”李鹤一愕:“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