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不详,古时引为五鬼木之一,又有灵槐树之称,人死在槐树之下,有成妖鬼之祸,槐树只能种于山野,亦或在大村大聚之口,如此可保风水不失,但万万不得引入内庭栽种。
当然,程知远对于这种说法是嗤之以鼻,因为五鬼木之中,也有桑与桃。
桑乃是中原根本,古老时代所说的“鬼”实则是祖先祭祀的意思,桑树寄托着众生的美好思念,代表着怀念与岁月,白驹过隙,光阴乍老,这些都与桑树有关。
而桃就更不必说了,大桃树乃上古神异之树,从来都是桃花居神,还从不曾听闻桃花藏鬼,不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风水学,在程知远看来,那种明清时期被一些山野方士用有心之意捣鼓出来的东西,甚至霍乱了最古老时代的占卜术,那才是应该逐出去的糟粕。
若是桑与桃都为鬼树,那世间可还有仙树神树?
当然,周土之广浩瀚无边,相比原本世界,如今所在的神话周代更是庞大无穷,五鬼木的说法也只是在原本的黄河以南一代流传罢了。
且后来五鬼所指含义多不相同,五鬼木之五鬼与五鬼运财之五鬼并不相同。
“行走时路现泽水,人身如尸躯般腐臭.....”
程知远走到大槐树下看了一眼那个腐尸,这人衣袍看上去不似平头老百姓,颇为讲究,这便否定了其余的工匠之流身份,故而若不是士人,便必为圣门弟子了。
繁林深处,幽暗深邃,鸟雀躲藏在树叶之下,躲避外界的雨打风吹。
程知远觉得这具尸体再泡一泡估计就烂了,这具肯定不是老张杀的那家伙,毕竟这东西的尸身还是完好的,但是程知远发现,这具尸体的身上也有泽水,那种粘稠与污浊的水液,在这潮湿的空气中没有挥发,并且大雨被槐叶阻挡,这种庇佑般的举措,确实是像极了养鬼的动作。
只是这具尸体还没有跳起来,现在也不算是妖,程知远叹了口气,想到以前庄子的故事中也有问道于枯骨的事情,那枯骨还很高兴,说自己来到了无忧无虑的死亡国度,庄子和他说能让他活过来,他还很不高兴,说自己现在就已经是逍遥自在了,又何必回到活人的世界去呢?
“你死了也未尝不是可以开心的事情,生前种种担忧都没有了,死后种种倒是多了很多乐趣,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所谓的死亡国度,也就是黄泉,真的是空无一物吗?”
“失去了七情也就没有了六欲,无拘无束的逍遥,当没有人和你问话的时候,你就是虚幻没有实质的,但当有人向你询问的时候,你便会很开心,这是自然而然的,与天地合为一体了。”
程知远絮絮叨叨,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更像是在讲述给自己听,而那具腐尸就这么躺在地上,如果它还能思考,不知道作何感想,估计是会觉得程知远废话太多,要么帮自己埋了要么就别管,说这好一大通,烦是不烦?
等过了一会,程知远把这一通说教般的话讲完,想要把他从槐树下拖走埋葬,但又想到之前自己讲的那番话,顿时叹气,暗道我这样做却也是强制性的把你埋入土中,其实槐树又哪里是鬼木呢,只不过是灵性高了些罢了。
于是程知远就走了,很快身形顺着山野的崎岖而消失不见。
但是就在程知远走后没有多久,有一个男人从另外的方向走过来,他来到大槐树下,对那具腐尸下了命令,让他起来,但却出现了诡异的一幕,那具尸体并没有站起来,依旧软塌塌的躺在大槐树下。
“怎么回事?”
男人抱住了头,从他的衣服上看,他的地位同样不低,也是属于士族的阶层。
“大槐下放置七日,用那泽国之水腐身,时间应该够了,为何这尸体没有成妖?”
他匆忙上前去,拍打那具腐尸的身子,后者却毫无反应,这个男人先是呆滞,随后便是面目惊悚,咬牙切齿道:“魂....魂丢了!”
人尸化妖,要留下一魂三魄,但此时三魄皆在,一魂却不翼而飞。
“谁干的?谁干的!”
男人挥舞双手,暴怒不已,但等到他发泄完毕之后,一股惊悚与恐惧从心底窜了上来。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那一魂,对方难道是和自己一般的“枯法修士”?
自己杀死了这个前往稷下学宫的尊贵者,本可以把他衍化为妖,再混入学宫之中,但现在一切全完了,没有那一魂,等于记忆尽失,这就是一具血肉傀,然而自己要这个没有知觉的血肉傀有什么用?
上一次那具尸体被人意外斩杀,那是碰到了赵国官方的斩妖客,如此讲来,莫非是赵国榆次附近又派了人过来搜寻了?
心中越想越是可能,但又忍不住生出一股愤怒与怨毒。
榆次城即将大难临头了,便让他们再跳几天吧,秋后的蚂蚱,长久不得。
他看着那具已经没有大用的腐尸,心中怒意横生,一脚将他从槐树上踢倒,随后从那片山野之中消失不见。
直至又是一天过去,这具倒在山野间的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
腐烂的脸孔上泽水划落,尸体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脑袋里记忆一片混乱,之前感觉自己好似身处蒙昧之中,浑浑噩噩,被另外一种声音操纵。
但后来似乎有人和他说了一通闲话,然后他就感觉身轻如燕,那一缕魂灵也得到了解脱,当时眼中所看见的是一片黄野,只有几株海棠花矗立,开的极其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