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越想越是焦躁,平常时的风度与智珠在握此时全都没了,那身前的尺牍堆了一片又一片,书卷开了一卷又一卷,然而其中有诗颂,有赞歌,有礼仪天数,有诸问疑答,可偏偏对于这个何为我的问题,即使是找到了,也是模棱两可,一言带过。
程知远好奇:“咦?你想找准确答案吗?”
颜如玉面色酡红,玉手死死抓住一卷竹简,心中极疑:“我读书万卷,却被这小小的一个问题难住在此......你避开我的问题,言那是荀孟之争而不答,转而和我讲那金仙婴儿的故事,复又引出这惊天三问,原来都是在这里等着我了。”
程知远竖起手,作止势:“诶!不对,是你先准备用荀孟之争来为难我才是!你冥冥知道这场争辩根本无法得出答案!南华真君有言,子非鱼!婴儿有无思想,有无灵慧?当是有的,但辨认世间诸事又得几何?”
“你不是那婴儿,怎么知道婴儿的善恶?但你是你,我亦是我,你亦为你之我......所以何为我,这个问题解出来,你就知道荀孟之争到底谁对谁错,亦或是两个都错?”
程知远说的和绕口令似的,颜如玉有些晕,但依旧抓着竹简不放手,她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气息,强行把这个问题压下去,但脑海中总是如有江河翻倒,仿佛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在接连询问她到底是谁。
我是颜如玉,我从书中来,是数万书中精气凝聚,但这个我显然不是表面上的我,而是我这个意识,既然书中精气本为一道清气凝聚,那我这个意识体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我是书中灵怪,亦是书中灵女,是书中清气通灵,但这个灵从何来?
一切非常,无有之怪,如何而生,因何而起?
颜如玉心中的声音越问越是离谱,她突然抓住自己的脑袋,双手抱头,半个上身都埋入胸脯与成对的尺牍之中去了。
程知远看的一笑,敢情这姑娘是属鸵鸟的?
但此时可不是给颜如玉自己生闷气的时候,于是程知远便开口,直言道:
“如果你觉得问题不能解答,那便现在把萧先生驱逐出去吧,他现在也和你一样,陷入某种困惑之中不能自拔,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程知远向颜如玉开口,而颜如玉突然抬起身子,瞪着水灵的眼睛,有些恼火道:“不行!”
看到了程知远挑眉似乎有疑问,颜如玉缓缓呼吸,平定了自己的神情与心境之后,拍开一卷尺牍,认真道:
“那人是贪婪而问,我乃求知而索,缘起心中,因而不同,岂能相提并论?”
“再者说,这一次我虽然答不出来,但你也没有赢,所以便不能放。”
程知远摇摇头:“颜如玉啊,是否言而无信,是颜通言否?”
颜如玉顿时面色又有羞红,知道自己有些无赖,但心中却升起倔强,居然昂首一言:“你用金婴唯我之题来堵我,施诡而破荀孟相争之问,乃是以诡破巧,算不得大本事,如此不知你真知灼见,我便是一定要和你定个高下,方才顺心!”
程知远敲打腰上宝剑:“那你就是欺负人了,颜老师,你的学问高如天际,哪怕是死读书也是一代才女,我不过就看过些小人书和三两古籍,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乃是萤火与之皓月,不可比也,你就饶了我吧,不就是放个人么,你可想想,这里是邯郸,哪容得到你这般胡来,若是死了人,你哪怕不是妖,也会被定性成妖。”
程知远把腰间竹牌一亮:“赵国星宿府下属,斩妖人程知远,见过颜姑娘?”
颜如玉面上的红色渐渐褪去,此时深吸两口气,眼睛转了转,伸出一根手指:“就再比一次,就一次!”
嗡——!
剑鸣升腾,这片书楼之中,空炁之内涟漪顿起,庶人剑第二重所修成的青釭剑意已经饥渴难耐,程知远弹剑而吟,而颜如玉面对这种威胁全然不惧,只是道:“在这书楼之间,你杀不得我。”
程知远正是有些疑惑,突然一摸剑柄,却是触感立变,他低头一看,却是抽出了一卷尺牍!
“嚣器剑,剑长三尺五寸,起有惊鸣,如青萍之风来化.......”
那卷尺牍上写着嚣器剑的一些具体情况,乃至于剑的性质,程知远再摸洗血,也是同样的变化,他顿时蹙眉,此时又摸了摸屁股后面,面色顿时缓和下来,随后哼了一声,一个长条形状的物体被他拿了下来。
绢布解开,一柄石剑暴露在颜如玉的面前,虽然没有半点锋芒,但却让她神情微变。
在书楼世界之中,一切物体,只要颜如玉想,便不可对她造成伤害,皆会成为尺牍,在这里一切皆为清气,皆为知识,书卷之气渺渺无踪,但却又可以切身实际的体会到,这就是书中非常之怪的力量。
远不同于妖,亦并非魍魉之流,所谓怪者,忽有非常,实为异灵也。
“奇怪吧,我也奇怪,这东西居然没有被你的....嗯,是法术,是没有被你的法术影响。”
程知远把石剑拄在地上:“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看来你对这把石兵没有什么办法。”
颜如玉的面色在微变之后又恢复原状,淡淡道:“那可未必。”
她继续竖起手指:“这次绝不反悔,就一次,一次!你若不信,便拉钩为誓?”
颜如玉的食指换成小拇指,神色认真。
拉钩乃是孩童间才会有的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