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昙起身迎她。
“见过王妃。”王修苒微笑见礼。
“坐吧。”武昙引她在外间的圆桌旁边落座。
王修苒略略垂眸,似是有意避开了和武昙目光的碰触,一面轻声的道:“前两日我来过一趟方才得知王妃离京出远门去了。”
这话说的就很有技巧了。
前两天她来拜访武昙,王府给她的回话是王妃去郴州了。
但王修苒没直接提这两个字。
换成别人这么说,武昙可能会只当她是无意识的随口一说,可王修苒不然。
还是那句话——
她实在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她来找武昙,每次都目标明确,有事说事的,这回显然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既然是抱着开诚布公的目的来的,自然就会清楚的把握分寸,不会在武昙这个同样的明眼人面前装糊涂兜圈子,虚以委蛇,那样只会引起对方的反感,甚至让对方质疑她的诚意和用心。
她会这么说话,武昙并不意外。
蓝釉去沏茶了还没回,武昙就提起桌上的茶壶先给王修苒倒了杯水,坦言道:“前阵子得到密报听说宜华皇姐在皇都出了点事,正好北燕的使臣在京,我家王爷分身乏术,我就替他走了一趟,昨日刚回。”
王修苒兄妹之前被萧樾软禁,不会有机会和南梁方面互通消息,但现在他们已经被解禁数日,现在肯定已经知道皇都发生的事了,武昙并不是有多信任她,只是既然对方肯定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始末,她也没必要枉做小人,还藏着掖着。
她把水杯推到王修苒面前,又拿起个杯子继续给自己倒水:“皇姐这次出事是和你家出身的那位皇后娘娘有关,为防消息走漏,所以本宫离京当日我家王爷就借故将你们兄妹给限制起来了。按理说咱们之间好歹算是半个盟友的关系,我不该这般对你的,可是当时事发突然,没办法提前跟你通个气。我在这个给你赔个不是。”
她说着,端起茶杯用王修苒示意。
因为王皇后突然对宜华发难,着实打了王修苒一个措手不及,方才她来武昙这里一路上其实都忐忑无比,唯恐武昙已经因此迁怒,恼了他们整个王家。
她不怕武昙兴师问罪,就怕对方直接反悔,不肯再之前说好的协议。
现在听武昙直言不讳,王修苒反而松了口气,重新抬眸看向了武昙。
她没去拿桌上的杯子,只是表情郑重的看着对方,也不再试图试探什么,深吸一口气直言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不瞒王妃说,上个月与您透底之后我便安排郇来回皇都给我父亲送信了,不过……不用我说王妃你也应该猜得到,这些年我们王家一直是和姑奶奶站在统一战线的,即便是我出面游说,我父亲一时之间也会有所犹豫,正如王妃所言,又赶上南梁宫里姑奶奶又出了事……郇来是直到前两天才赶回来的。”
也就是说,她不仅知道了王皇后对宜华发难的事,就连武昙在皇都现身,包括王皇后后背触怒龙颜被禁足的来龙去脉也都应该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南梁方面萧樾布了消息网,这几年一直都有探子蛰伏,这段时间也不间断的有最新消息往回送。
武昙也有关注。
她与王修苒对视,面上微微含笑,不动声色。
王修苒继续往下说:“姑奶奶的野心大,如今的行事也越发急功近利起来,但她毕竟是我王家的长辈,我父亲一时之间难以割舍,让他倒戈相向有悖情理,但是王妃想必也知道,这次姑奶奶出事之后,我王家并不曾出面联络朝臣力保。父亲答应了我了,他会作壁上观,不会再协同姑奶奶去行悖逆之事。有关朝中立储之事,我王家依旧会保持原来的立场,力保晋哥哥,但不会再做他想。我们王家毕竟也是百年望族,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牵连整个宗族,我想王妃您能够理解,我父亲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了,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向你保证,我父亲言出必果,他既然答应我了,就绝对不会再阳奉阴违去背后捅人刀子。因为我与王妃之间有言在先,所以今天才赶着先来见您一面,给您做个交代,稍后我也会去见晋哥哥,当面将此事告知,免生误会。”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就抿紧了嘴唇,目光坚定的看着武昙,等她的答复。
武昙是很欣赏王修苒这种当机立断敢想敢做的个性的,与她对视片刻便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感慨道:“我突然觉得因为王皇后的关系逼着梁晋对你不得不敬而远之,这有可能最终会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一个有格局又手腕强悍果决的女人,这世上并不多见。
抛开私人感情不提,梁晋若是能和王修苒喜结连理,王修苒绝对能成为他的助力和臂膀。
只可惜——
这中间夹杂了一个用心险恶的王皇后,已经早早的把整个事情搅和恶心了。
现在更有甚者——
梁晋还不是梁元斌的遗孤,两家人之间连最后有点血脉牵绊都没了,梁晋对王家人的戒心已经是深埋在骨子里的了,想来在他那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冒险把王修苒放在自己的身边了。
王修苒一开始没听明白武昙所指何事,反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她表情微微怔愣,脸色有些不自在的红了一下,随后就也大大方方的露出笑容来,也跟着自嘲调侃:“但或许能避开了他却会是我此生最大的造化。”
这回就换成武昙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