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勖抿抿唇,撩起袍角在床榻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孟氏死了,等于是拿命做代价,告了他的状,且不说那样骇人听闻的内情,随便编排不出起来,就是再普通的事情,她这么大费周章的设计让老夫人听到了,可信度也会大大的增加。
所以,武勖直接就没想着白费力气去解释,顺着老夫人的话茬道:“如母亲所见,咱们一家人荣辱生死与共,既已至此……母亲您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吧,后面的事,都交给儿子来做,我保证,不会败坏定远侯府的百年声望,无论将来天下谁主,我们武氏一门,都是顶天立地的功臣良将!”
“你!”老夫人听着他这恬不知耻的一番话,又仿佛一句也没听进去,手臂发抖的指着他突然怒骂:“你这个孽障!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混账事,如今你非但不知忏悔,不知悔过……再怎么说我也是生养你一场的,你就连个解释也没有?”
老夫人说着,就忽的站起来,脸色涨得通红,满脸的怒容。
她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个人,忍不住仔细的辨认起来,想要从中找出他身份的破绽来,可是十二年了,眼前的儿子,一切都是熟悉的……
何况——
看见眼前的这个人,此刻她的心中早就抖成一团,想想孟氏说的那些话都觉得害怕!
这都是真的吗?眼前的长子,早在十二年前就换了个人?
虽然异样都是她自己的亲生骨肉,可是这十二年的欺瞒与利用,已经让她胆寒至极,甚至于,只要想起十二年前他做过的那些事,老夫人就更是忍不住的心里发抖。
下一刻,她就本能的抬手捂住了胸口,看着武勖的眼神都带了明显的戒备与厌恶。
而这道目光,也是刺痛了武勖的眼睛,他看着对面的老夫人,无所谓的冷笑:“母亲还是不要问了,知道的越多,您只会越是伤心,孟氏就是个疯妇人,现在她人既然已经没了,那么母亲便将她说过的那些话胡话也一并忘了吧。就如是过去的这十二年一样,我们一家人,还是母慈子孝,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说完,他就拍拍袍子站起来,径自转身往外走:“母亲因为儿媳过世,伤心过度,便好好卧床安养吧,孟氏的后事自有儿子和孩子们去料理。”
解释什么?还需要请罪吗?反正是没准备回头的,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你……混账东西!你给我回来!”老夫人从后面追出去两步,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可武勖就仿佛没听见一样,仍是大步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秦岩跟着他一道儿走了,赶来站在院子里张望的周妈妈才得意进门。
匆忙的跑进来,就见老夫人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缓缓的往地上滑软。
“哎呀!老夫人!”周妈妈吓了一跳,连忙扑上来。
可她也是年纪大了的人了,这么一撑,非但没能把老夫人撑起来,反而自己也被带着一起摔倒在地。
老夫人的脸色败如灰土,瘫坐在地上,这会儿却已经是哭不出眼泪来了。
周妈妈抱着她,惊慌失措的冲门外喊:“来人,快请大……”
话没说完,就被老夫人一把按住了手臂。
周妈妈一愣,重新低头看向她。
老夫人就缓缓的抬起头,一寸一寸迎上她的视线道:“之前从孟氏那搜出来的那瓶蛇毒呢?”
“奴婢给收起来了。”周妈妈脱口回道,话出口后才反应过来,刷的一下就白了脸,惊恐不已的看着老夫脸上愤怒决绝的神色,低声道:“老夫人……”
话没说完,就被老夫人打断了。
“去给我找来!”老夫人咬牙说道,一边扶着她的手自己撑着身体站起来,却是始终眼神坚定又空洞的落在屋子里某个未知的角落。
周妈妈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一阵阵的心虚害怕,却还是不得不去旁边柜子最边角的抽屉里,从最里边角落的地方拿出一个封死的盒子,拆开封条将里面的毒药拿了出来。
她双手将药瓶递到老夫人面前,颤抖着问:“老夫人,您要这做什么?”
老夫人只盯着那小药瓶,眼中决绝坚定之上忽的又漫上巨大的痛苦之色。
她伸出手去,手指却一瞬间抖得不像样子。
最后,没等触动那瓶子就是力气耗尽,猛地一把撑在了桌子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眼泪顺着眼角滚落。
周妈妈看在眼里,心间突然生出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倒抽一口气的同时赶紧将药瓶藏到了身后,惶恐道:“老夫人,您这是……您可不能想不开啊,不管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您……您总要想想二小姐,方才只听说是您病了,她就吓得直哭,您这若是真有个什么好歹,她可怎么办?”
她这不提武昙还好,提起武昙,老夫人就又猛地睁开眼,咬着牙道:“对!那两个孩子……如今,我这个做祖母的再不出面,那两个孩子就真没有活路了!”
周妈妈就越是听得发懵,盯着她观察了半晌也没有个明确的判断,就只狐疑的再次确认道:“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老夫人紧咬着牙关,半晌,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要他去死!”
她既能生了那么个畜生出来,就自然也能叫他哪儿来的就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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