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坐在那里,虽是半天没动,可是陶任之跪着,能清楚的看见他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的攥着……
皇帝本身就是个心思很重的人,若是日后等他缓过精神来主动去揣摩小金子前后反差中的那个疑点,他自己解释不通的时候,可能就又要怀疑上是萧樾从中操纵了什么……
可是现在,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就没什么再好揣摩的了。
而且——
陶任之前面说到姜皇后涉嫌的那些腌臜事的时候,很有些替姜皇后说清的成分在,现在他再“公事公办”对皇帝“忠诚”道出小金子一事的隐情时,皇帝根本不会去想他是不是在挑拨,是不是存在推波助澜之嫌。
而这把火,却实打实的被他给添上了!
皇帝想了一阵才算是又重新恢复了冷静,他再次垂眸看向了陶任之:“小金子的弟弟……”
陶任之没等他说完就已经会意,却是面露难色道:“奴才本也打算叫人去提回来的,可既然人在晟王爷手里……”
萧樾打算不管那人的死活了,可能就直接给放了,可如果他想留那人一条小命——
陶任之还能直接去找他要人不成?
皇帝也知道这事儿到这里只能了结掉了,本来小金子竟敢吃里扒外的给他下毒,诛九族是必然的,可人在萧樾那……
“盯一盯,如果能拿到人,就给朕处置了。”最后,皇帝只能这样吩咐,可是说完之后,就发现跪在前面的是陶任之而不是邢磊,他突然又烦躁起来,“你起来吧,这件事不用你,朕会吩咐别人去做的。”
邢磊露了相,被萧樾反咬一口,暂时就不能再公然出现在宫里了,少了这么个人在跟前,有些事就不是那么便宜了,难怪皇帝会恼怒。
可是萧樾那个翻身仗打的太漂亮了,为了掩盖自己做的龌龊事也为了保邢磊的命,皇帝只能暂时把人给藏起来了。
陶任之看出来了他眉宇之间明显的疲惫,就又弯身去搬他的腿,想要扶他上床躺下,不想动作到一半,皇帝却又突然挡住了他的手,浑浊的目光突然清亮了几分骤然又看向他道:“准备笔墨!”
陶任之怔了怔。
皇帝目光炯炯的与他对视。
陶任之心里已经有数,可是他眉目之间的神色还是藏住了这份通透,躬身退到了外间:“是!”
喊了小泉子去准备文房四宝,他又转身回来,将皇帝扶了出去,重新坐在了案后。
皇帝却没动桌上的宣纸,直接从袖子里掏出自己御用的明黄色手帕出来,奋笔疾书,在上面留下了两行字。
陶任之只是从旁服侍,半个字也不多言。
皇帝写完之后,又盖了印上去,待到晾干了就折起来,一边四下里寻摸。
陶任之赶紧去架子上找了个放夜明珠的小盒子,掏空了拿过来。
皇帝将手帕折好放进去,然后郑重的交到他手上,一字一句的嘱咐道:“这个你替朕收着,到时候到底该不该拿出来,或者该什么时候拿出来,你心里都有数。”
姜氏对她做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狠心事,他早就容不下了,现在不能杀她是无可奈何,但总归——
绝对不能便宜了她!
陶任之将那小盒子拢进了袖口里,埋头称是:“是!老奴明白!”
*
晚间,太子代替皇帝在泰和宫设宴,替北燕使团践行。
萧樾作为此次要同往北燕的赐婚使,自然也受到了隆重的邀请,他去是去了,不过只露了个脸,算是给徐穆卖了个面子就回去了。
武昙这边是头天下半夜回到晟王府,和萧樾一起用了饭,梳洗了一番就睡了。
她早上醒了一次,睁开眼看见身边没人就当萧樾是先起床了,也没管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再这一觉睡下来,睁开眼天都黑了。
她脚上的伤因为药好用,倒是不怎么疼了,就是有伤口不能沾水,但是双腿昨天走了一下午,这会儿酸疼,不想起床就让青瓷和蓝釉坐在床边给她揉腿。
萧樾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她趴在那被两个丫头服侍的无比惬意的模样,就嗤了一声道:“本王看你真是托生错了,本王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伺候过。”
武昙开始没注意他进来,闻言才转头看见他,于是一骨碌爬起来。
萧樾走过来。
蓝釉忙道:“奴婢去摆饭!”
说完就和青瓷各自福了福,转身往外走。
萧樾弯身坐在床沿上。
武昙就没骨头似的顺势靠过去,双臂挂他脖子上咧嘴一笑:“王爷是说我该托生成皇家的公主么?咦?那咱们俩该是兄妹还叔侄啊?王爷你想始乱终弃啊?”
走到门口的蓝釉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踉跄。
青瓷连忙一把扶住她。
背后武昙搂着萧樾的脖子笑得花枝乱颤,萧樾冷哼一声,反身将她往床上一扑,恶狠狠道:“本王不介意luàn_lún!”
青瓷刚好跨出了门外,一脚在台阶上踩偏,险些崴了脚。
这天夜里武昙是四更多被俩丫头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的,一番的拾掇,就直接扛出去,塞进了马车里。
萧樾则是早就进宫去接沉樱了。
沉樱从长宁宫出门的时候没进正殿去拜别周太后,只在院子里给她磕了头,周太后也没露面。
萧樾陪着沉樱从长宁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