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闭着眼站在那里,暮色之下,她面上的表情看上去沉痛非常。
赵嬷嬷已经许多年没见她这般真情流露的时刻了,便是忍不住的问道:“娘娘,皇上怎么说?郡主的事,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周太后没说话,就那么背影笔直的站在那里。
赵嬷嬷等得片刻,终是不太放心的,忍不住走上前去,却见她眼角两行泪就那么不期然的滚了下来。
赵嬷嬷是她从小的贴身丫鬟,后来跟着她入东宫,又进后宫,几十年浮沉,几经生死,生平见她落泪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这一刻,赵嬷嬷惊恐之余,整个人都慌了,连忙拿了帕子去给她按眼角:“娘娘……”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周太后却一把按住她的手,回转头来道:“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是什么事吗?”
赵嬷嬷抿抿唇。
周太后的心思,她最清楚不过,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她不敢回答。
*
因为萧樾的情绪看起来不太对,武昙在他就一直在他那磨蹭着没出来。
傍晚时分,宫里来了人,却是赵嬷嬷亲自带人来的。
萧樾斟酌了一下,还是叫人去请了她进来。
他没让武昙回避,武昙却不能装傻,当即说道:“那我也走了。我大哥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南边了,我得送他。”
萧樾本来是拿了本书坐在案后发呆,她拿了他多宝格上的两个琉璃球在旁边的窗台上玩,消磨时间。
她抬脚要走,萧樾却扔了书本,一把将她捞回来,困在身前道:“今晚住在这吧。”
武昙一愣,下意识的就要不肯,他却已经叫了外面的雷鸣进来:“去定远侯府传个信给武世子,说他妹妹今晚不回去了。”
雷鸣垂眸敛目,看都没看武昙,领命就出去了:“是!”
武昙却皱了眉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干嘛住你这?我住你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萧樾就笑了:“来都来了,你以为你回去了,名声就好听了?”
他这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以前武昙老躲着他,无非就是怕连累家里父兄,自从萧昀大婚那天萧樾当众请皇帝赐婚之后,她觉得武勋将来指定是要将她逐出家门的……通俗点儿说,现在就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了,就不是很避讳他了,所以今天有事就直接来了。
武昙听他当面这么说,就不乐意了,推了他一把:“你还说呢,我们家现在虽然没有待嫁的姐妹会被我连累了,将来我的侄女儿们还要说亲嫁人呢。”
世家大族里面,姑娘们的名声都是拴在一起的。
这些道理,武昙其实一直都懂得,不过她现在横竖是被萧樾没脸没皮拖累成这样了,索性也想开了——
她跟武青琼的关系不好,也不在乎会不会连累她,再加上武青林还没成亲,武青钰和林彦瑶又才刚成婚,等到他们的子女长大要议亲了,那也是一二十年以后的事了,京城里一天到晚的笑话这么多,还愁没的看么?到时候大家也早不记得她跟萧樾这一出了……
所以她现在倒是还好,既然甩不掉他,也就不自己成天想些有的没的给自己添堵了。
萧樾一向知道她的心思重,听她扯到这上面也有些意外。
不过他是无所谓的,只趁机捏了捏她脸颊道:“本王会娶你的,等咱们名正言顺以后,前面这些也就都不算事儿了,你想那么多干嘛?”
以前他说这样的话,武昙还会不自在,现在跟着他,脸皮也是锻炼的厚得没边了,就只瞪了他一眼。
萧樾道:“好了!赵嬷嬷一会儿就过来了,你要不想见,就去后院回房呆着吧,反正也差不多该用晚膳了。”
武昙这才又想起了正事儿,赶紧从他怀里出来,提了裙子就往外跑。
萧樾目送她慌慌张张的背影,含笑又捡起了桌上书册。
武昙从那房里出来,就带着青瓷往后院萧樾的住处去了。
晟王府的格局她虽还懵懂,青瓷却是一清二楚的。
主仆两个从这院子里出来,另一边的小路上岑管家也亲自引着赵嬷嬷过来了。
萧樾这府邸里虽然也有婢女走动,但是他规矩严,人又冷淡,所以个个都是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
赵嬷嬷看过去,单看装扮就知道不是府里的婢女,而且看她来去自如,大大方方的举动……
好像跟一般人家家里的闺秀也有点格格不入。
赵嬷嬷眸光闪了闪,微笑着盯着武昙二人的背影道:“怎么……除了郡主,六殿下府上近日还有别的女客住着?”
她追随周太后多年,对于好些事都是十分老练的。
岑管家闻言,也是和和气气的给了个笑脸,回道:“不是客人。”
简短的四个字,其中的意思就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赵嬷嬷听得都是微微一愣。
不过什么场面都见过了,她领会了那层意思,也就识趣的没再深究,只略一点头,跟着岑管家进了萧樾的书房。
萧樾手持书卷坐在案后。
赵嬷嬷走进去,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六殿下,殿下安好。”
萧樾抬眸看过来,眉目之间神色淡淡。
他也不绕弯子,直言道:“你有事?”
赵嬷嬷都亲自来了,周太后肯定是已经回京了,再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