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雎鸠城,百姓们熄灯就寝后,温府纳婿的热闹喧嚣,喜庆场景,随着三更天的敲锣声,复归宁静。
温县府令温上清在雎鸠城的风评一直是中规中矩,不好不坏。因为他是南阙人士的缘故,雎鸠城的本土大族对他始终生不出什么好感,但是,倒也无啥恶感。
两者见面,点头之交,一笑而过,倒也一直相处和睦,没生过什么事端与嫌隙。
自温上清当上雎鸠城县府令伊始,施政也好,巩固地位,维护地方也罢,从没有动过本土那些大族的利益。所以,双方一直都是相安无事。这也成了他与那些大族彼此间默认的相处之道。
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温上清如此会“做官”,一上来就懂得做出让步,遂那些大族们便跟着投桃报李。因而才有今日温府纳婿,雎鸠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皆都携礼前来道贺的风光场面。
温上清是个学富五车的读书人,这点雎鸠城内几乎人人皆知。
说起读书人,人们就会想到,不为五斗米折腰;不食嗟来之食;吾虽穷困潦倒,但有铮铮傲骨;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等等之类的话。
然而,温上清这位读书人,从不信奉这些,他所信奉的座右铭,是那一句“无毒不丈夫”。
这个北域官场,他一个无财无势无背景的小人物,如何能平步青云,升迁有望?
靠着一腔热血,自成官场一股清流,期待上官能够注意到他?别扯了,这些还没有那几万两百白花花的银子送上去有用。
在这个小地方,谈政绩,谈理想,谈抱负,无异于空谈,你做的再多,蛮王能看得到你的付出,你出了政绩,递往中书省的折子,能不能走出舠黎郡都还是两回事。
人都说环境改变人,温上清觉得,他应该也是被这混乱不堪的世道,与那乌烟瘴气的官场所改变。
从以前那个胸怀天下,腹有诗书,觉得天地有朗朗乾坤,头顶三尺有神明的读书人,变成了眼下这个学会投机钻营,懂得如何抱上司大腿,投其所好的官场阿谀奉承之人,种种门道都是在潜移默化中学会。
温上清始终觉得,他有此改变,并非是自己意志不坚,才会误入歧途。而是怨这狗屁的世道,没有对两袖清风的读书人友好。
至今为止,他甚至觉得,自己所做出的改变,也可能是对的,只要让他一点一点的往上爬,总有一天让他坐上那些高高在上,手握权柄的位置上,到那时,他再去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朗朗晴天,一样可以造福四方。
只要我登高的路初心不改,过程是什么,是对是错,并不那么重要。
和魏言商议好一切事宜,在他离开之后,温上清就独自一人坐在茶桌前,慢悠悠喝着茶,想着事情。
不知不觉间,他的思绪飘远,回想起自己为官的初衷,好似我魏言从踏入官场的第一天起,便不是为了我一人做这个官,而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能有一个朗朗乾坤,活在清明天下。
此乃我魏言的大志愿。
志向远大,当可不拘小节。
想着想着,他不禁笑了起来,自语说道:“人之本愿,该顺乎本心,这才是大智慧。”
正当温上清想着未来某日身居高位之后,如何造福天下云云等等的时候,却在此时,街道上更夫的敲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头望向窗外,眼神幽幽地看了眼天色,随之说道:“好戏即将开场,严家这个败类,终于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咚咚咚……”
门外忽而响起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
温上清眉头微蹙,看向门口,语气略有不悦地说道:“进来。”
郑武用力推门而入,直接省去礼节,径直走到温上清身前肃身站定,满脸焦急,痛心与恐惧交织的神情,眼神略显呆滞,好似受到了什么巨大的精神冲击,他嘴唇哆嗦不止,身体也跟着小幅度颤抖,几次张口,刚喊出“老爷”二字,就说不下去下面的话。
温上清放下茶杯,不耐烦道:“到底何事?”
郑武稍定心神,颤声说道:“老爷,小姐……她,被人杀了。”
温上清原本在对郑武这个跟了自己很多年的老管家的破坏规矩而不满,但当他听到这句话后,脸色顿变,满脸难以置信神色,问道:“你说什么?”
郑武小声重复道:“小姐在新房中被杀了。”
温上清腾地一下站起身,脚步踉跄地往门外跑去,他脸上的神情在这一刻,除了难以置信以外,还夹杂着一丝绪在其中,似悲痛,又似痛苦,还似失去精神支柱后,活之意志尽消。
郑武连忙跟了过去。
路上,温上清语气不带丝毫感情地问道:“谁杀的婉儿?”
郑武不确定道:“府中下人闻讯前来禀报,我第一时间赶到小姐的新房,依照现场种种迹象来看,是高犁杀的小姐。但是,我在小姐的房中,还见到了两个人。”
温上清从牙缝中蹦出一个字,“谁?”
郑武答道:“高犁那位重病缠身的老母亲,以及严家公子严俊。”
“狗东西,一对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本官看你们可怜,给你们吃穿,治病,甚至将我最疼爱的女儿下嫁给你,你们这对狗娘养的母子,就是这样回报本官的。郑武,不管是他母子二人谁做的,本官都要将他们扒皮抽筋,做成人棍,皮囊点天灯。严俊那厮,本官也要他活不过今晚。”温上清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