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俊心仪温县府令之女温婉已久,此事众所周知,很久以前,他就曾放出话来,在这舠黎郡,除了我严俊,谁若是敢娶温婉,我便要他全家鸡犬不宁。
这件事,经百姓口口相传发酵,雎鸠城内,人人都相信,放出这句话的严俊,绝不是说说而已。
之后,温府纳婿,温婉两任丈夫,还没有踏进温府大门,便一死一入狱。
人们便纷纷猜测,怀疑这两件事情里面存在猫腻,有可能就是这位严家公子暗下毒手,谋害了这二人,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温婉嫁作他人妇。
一段时间里,这件事情成了雎鸠城百姓的饭后谈资,以讹传讹,被传的煞有介事,不少人受此谣传影响,甚至从心底里认定,就是这位严公子因“情爱”二字,雇凶杀人。
严俊气势汹汹而来,最后却是不了了之,转而留下来观礼,令人大跌眼镜。
有心人则听出了他与温上清对话中的玄机,应该是那位北巡狩使大人,人在雎鸠城的关系,严俊才会有所收敛。
而严俊的有所收敛,应该是一种迷惑人的假象,用意是为了掩藏他真正的目的。
范震将贺礼抬到喜堂的这一做法,令人费解,一口大箱子,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金银。
喜堂观礼的众人,见到箱子里面的东西,皆是面露惊愕之色,随后一片哗然,窃窃私语。
温上清脸色微变,喝道:“范震,你做什么,难道想借机贿赂本官不成?”
范震随意一摆手,大咧咧道:“温大人误会范某了,我这也是代为行事,说是范某送给温小姐的新婚贺礼,实则不然,此乃严家主闻听温小姐大婚,送上的厚礼。范某哪有这份家底,能够送出这等大礼。”
说到这里,他眼神示意两名帮众将箱子合上,接着他走上前,在箱盖上轻轻拍了拍,爽朗大笑两声,又道:“温大人可千万别作他想,给范某扣上一个贿赂朝廷命官的罪名啊。”
温上清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怒容稍缓,说道:“请代温某谢过严家主,只是这份大礼,温某不能收,范帮主还请抬回去吧,心意到了便可。”
范震摇头道:“严家主只给范某下达了送礼的命令,范某岂敢擅作主张将礼物抬走。温大人应该也不想看着范某因为办事不力,受到家主责罚吧。”
温上清不再与此人纠缠,转而喊道:“郑武,命人将礼物送还郡城严家,记得要亲手交到严家主手上。”
站在秦恒身后半步的郑武闻言,快步上前,领命而去。
他刚走两步,温上清又叫住他,开口道:“礼重,多派些人手。”
郑武点头应道:“是。”
范震携严家家主的重礼,不经大门前唱礼司位登记在册,直接抬到喜堂,用意为何,喜堂内只有极少数人看出来了,秦恒便是其中之一。
他这般做,有那位严家家主的算计在其中。招揽不成,变成打压。这样的伎俩,在官场上屡见不鲜。
温上清要么是官场上的一股清流,至今孑然一身,没有加入地方上的派系之争,成为严家的招揽对象。
要么他是敌对派系中人,但是因为其能力突出,治理地方的手段高明,备受瞩目,进入了严家的视线,严家想要设计招揽。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眼前范震所为,都是代表严家的一种变相打压,他明着送礼,暗里是想将雎鸠城县府令的名声搞臭。
这笔礼金无论温上清收与不收,传出去,百姓能相信你没收,原封未动的把东西给送回去了?会不会是你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私底下,绕了一个圈,又把东西收入囊中。
谣言最杀人,尤其是对于两袖清风的当官者,些许风声,就会成为杀人利器。况且,是在北巡狩使巡视雎鸠城这个关键时刻。秦恒绝对不相信,就连温上清这个七品县府令都知道那位巡狩使大人巡视雎鸠城这件事,作为盘踞舠黎郡多年的地方豪族严家,有一个堂堂正四品郡守的严家,会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里面的官场算计,黑暗内幕,秦恒可以说,他只需一眼,就能了然于胸。
秦恒能够看出来,那温上清显然也看出了这些,然而他作为读书人的那副傲骨,只允许他做自己认为对的,问心无愧的事情,所以他最终选择的是让郑武差人将礼金送回去。其他看者,百姓,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我温上清清者自清。
这是秦恒站在温上清的角度,分析他心中的想法,得出的结论。
不过,秦恒却是暗暗摇头,不说温上清此举,是对是错,就说他考虑到某一点,让郑武多多安排些人手保护,将礼金退还给严家,这之中所涉风险就不小。
假如半道上遇到劫匪,将那箱金银劫走,到时候,他这位一县父母官,将百口莫辩,说被劫掠,百姓能相信?
就算是真,部分百姓也会将之曲解为你温上清自导自演的一场暗度陈仓戏码,目的就是为了悄无声息,不被人诟病地收受贿赂。
清流官身,就此陷入流言泥潭。
想着这些,秦恒忽然失笑起来,心道:“自己这个爱管闲事,爱分析形势的毛病,是得改改,原本就是来温府凑个热闹,现在生了乱子,自己也是瞧个热闹,怎么就在不知不觉间,帮着温府捋清形势起来。严俊为温婉争风吃醋,与自己何干?针对温上清的官场算计,又与自己有一文钱关系?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喝了喜酒走人就是啦,何苦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