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泉下有知,若知道沈君兮还满心满眼的爱着这个害死了自己孩儿的男人,会不会怨她怪她?
定是会的吧。
所以沈君兮选择了忘却,忘却一切的现实,完完整整的将自己锁在梦中。
自己一手编织出来的幻境,好似成了她唯一的归宿。
第四天了,沈君兮依旧没有醒。
北辰修和舒月轮流守着她,和她说话,试图唤醒她的意识,却没有任何结果。
无论和她说什么,她都是双眸紧闭,睡得安详。
北辰修在怎么舍不得叫醒她,都开始着急了。
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无论是施针刺激穴道,还是拿她生前的所有回忆去刺激她,都没有用,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
沈君兮已经不再关心这世间所有的事情了,她有自己的梦就好。
北辰修无数次的尝试,从过去谈到未来,说的口干舌燥,都没有任何用。
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滑座在地上,靠着床榻。
舒月和云展在一旁面对这样的现状,只能选择默默出去,替他掩上门。
他们都能看见,北辰修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瘦,下巴上都起了些许胡茬,好似沈君兮再不醒,他就要跟着她去了。
从清晨守到傍晚,日光一点一点消失,不论北辰修说了什么,沈君兮都一点动静没有。
北辰修温柔的语调逐渐染上深深的无奈,还带着隐隐的怒气,“小皇帝于你而言,当真就那么重要吗?”
他好似要趁沈君兮睡着,将自己心中所有的烦闷都说出来一般,冷了声音,自言自语,“小皇帝他已经死了,你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能好好面对我,你连这点坚强都没有了吗?”
他好似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冷硬,刚想柔软下来,却忽然发现,沈君兮好似有了反应,眉头微蹙。
北辰修略一回想,忽然就明白了,方才刺激她的话,是那句:小皇帝已经死了。
结合舒月的说法,北辰修心中一个猜想渐渐成型。沈君兮若是沉浸在自己织造的美好梦境里,那么让她认清现实,她是不是就应该醒来了。
再加上最近舒月他们给沈君兮施针,刺激她的穴位和灵识,他这样做或许真的会有用。
他的话愈加冷冽,似乎要将沈君兮所有不愿意回忆的那些伤痛尽数挖出来,他已经顾不得什么。
从萧子玉的死,她本就不幸福,说到沈君怜的死,她必须得面对的这些责任。
再说到她对自己的陷害,害死了小皇帝的事实。
北辰修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说到她自己的孩子都没了的时候,沈君兮手指微动,黛眉紧蹙。
“是我杀了小皇帝又怎么样,这不是你不去面对的理由。”
“我认识的你,这个时候,应该站起来查清楚这一切,给北辰风一个公道,还我一份清白。”
北辰修声色冷淡,“你只有我了,你认清楚,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
“你还欠我一个孩子,你还欠所有人一个真相,你必须醒来。”
北辰修最后的这些话,仿若魔音乱人心弦,一字一句,都敲打在了沈君兮心头。
梦境从那句,“小皇帝他已经死了”就开始出现裂痕,然后一点一点的,敲打到粉碎,沈君兮忽然就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却因为长久的昏睡肌肉酸麻,一动不动。
北辰修的话还回荡在脑海。
“你只有我了,你认清楚,你欠我的,还没有还清。”
“你还欠我一个孩子,你还欠所有人一个真相,你必须醒来。”
迷雾渐渐散去,她从梦境中醒来,逐渐回到了现实。
昏黄的灯光并不刺眼,视线从朦胧逐而转化为清晰,沈君兮听到北辰修微微松了口气的声音,侧头对上了他的眸子。
一如既往,柔情似水,带着惊喜和无限爱意的眸子。
从头至尾,心绪有变化的就只有沈君兮一个罢了。
他逼她从梦境中清醒,让她面对一个现实。
小皇帝死了。
北辰风死了。
她复又将视线落回了帐顶,纵然醒了,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自始至终好似都只有北辰修一个人在激动,一个人欣喜若狂。
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去桌边倒了些水,送到沈君兮唇边。
沈君兮没有抗拒,她试到自己喉咙已然干涩的说不出话,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感情,就着北辰修的手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沈君兮终于有了开口的力气。
北辰修再怎么也没有料到,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饿了。”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像是北辰修所想象和期盼的那样,沈君兮只是他的心上人,一个普通的女子,睡醒了之后饿了,就单纯的想要吃点东西。
北辰修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忙唤来舒月,却看到后者喜极而泣,连连点头,去替沈君兮准备吃的。
可沈君兮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除了能说能动,她还是一个木偶一样的人。
但她醒了,也没有绝食的打算,就已经能让北辰修得到极大的满足了。
她安安静静的吃完饭,接过北辰修递过来的帕子擦掉唇边残羹。
这样的平静和安宁持续到一个面生的宫女送了漱口的杯子前来,唤了北辰修一声陛下。
沈君兮微微抬眸,眸中出现了一抹类似于嘲讽的神色,淡淡开口,一字一句的反问:“北诏,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