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将军着抹额,五十来岁的人,接连丧子丧夫,看着像是六旬老妪。
吃斋念佛半辈子的人,做着凶狠表情,只觉得可笑可怜。
亳州军已经姓徒,不再姓柳,也不姓韩,韩夫人自己都要仰人鼻息,能灭谁满门?
靠谁?
靠徒三那个姑爷?
还是靠柳彪那个侄儿?
这话是给他听的,也不是给他听的。
韩将军闭上眼,心中带了悲凉。
想起去年亳州举事,至今不过一年的功夫。
亳州军迅速扩大,占了两县之地,还与其他四位元帅分了亳州。
柳、韩两家的风光,似乎还在眼前,却都是如梦似幻,不真切了。
……
灵堂之上。
徒三与柳彪说起柳元帅营葬之事。
“岳父大人,一直念念不忘回滁州……上回送殡,曾指了唐将军福地对面的坡地说话,不想确实一语成谶……”
徒三唏嘘道。
谁能想到,柳元帅当初一句玩笑话,半月就过身。
倒像是预兆,使得柳元帅自己选了福地。
柳彪也很为难。
柳元帅是滁州人氏不假,可在父母那一辈就迁居亳州,父母兄弟的墓地在亳州城外。
要是送回亳州祖地,那先要夺回亳州,否则有个孙元帅在,还不知会如何。
要是葬在滁州,倒是方便许多。
伯父生前确实是也说过,想要叶落归根的话。
“要不然,问问伯娘那边?让伯娘拿主意”
柳彪想了想道。
他与堂兄弟感情不深,却是常受韩夫人这位伯娘的照顾,对其颇为尊重。
徒三自是没有异议。
他只是姑爷,柳元帅的身后事,自然应该是柳家人自己做主。
柳彪不想拿主意,那韩夫人做主也是情理之中。
两人就直接去内院,打算求见韩夫人。
两人刚进院子,就见柳三从韩夫人房里出来。
见了徒三,柳三却是一哆嗦,招呼也不打,立时转身进了屋子。
徒三见怪不怪。
不知谁在柳三跟前念叨,将他吓住,再没有之前的自打鲁莽,反而如同惊弓之鸟。
如此,倒是让徒三省了许多事,却也让人无奈。
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徒三怎么欺负他。
柳三并不作伪,是真的怕了,见了屋子就带了哭腔:“娘……徒三来了……还有柳彪……”后边半句,却是咬牙切齿。
他不敢恨徒三,就迁怒柳彪,觉得这个堂兄吃里扒外。
要不是这个堂兄勾结徒三,也不会逼走自己二哥。
如今陵水翻了天,他这个柳元帅亲子就跟前朝太子似的,成了徒三“眼中钉、肉中刺”,可是得忍辱负重,苟全性命。
韩夫人握着佛珠的手一顿,对儿子摆摆手,让他进暖阁。
她也怕了。
怕韩家人落井下石,害了幼子。
对于徒三的人品行事,她倒是看在眼中,并不觉得他会容不下鲁莽无知的幼子。
可是徒三不生这个心思,徒三的那些手下呢?
柳家有子孙在,这滁州军就有柳家的印记,不能完完全全属于徒三。
昨日柳氏不眨眼的盯着丈夫,恨不得将丈夫拴在裤腰上,生怕被人害了去。
韩夫人听闻,还心中嗤笑。
今日就轮到自己,不敢让幼子离了眼前,各种滋味儿,实是酸爽。
这会儿功夫,已经有婢子通禀。
“夫人,姑爷来了,侄少爷来了……”
韩夫人点头:“请他们进来!”
婢子应声下去,随后挑了帘子,引徒三、柳彪进来。
“岳母!”
“伯娘!”
两人躬身见礼。
韩夫人的视线落在柳彪手中的孝棒上,哽咽道:“幸好……有你,才能让你大伯身后事没有丢了体面……”
柳彪却是往内室扫了一眼,道:“侄儿不过是代三弟行事……三弟孝顺,服侍伯娘,却也不好不露面……”
韩夫人神色一僵,望向徒三。
徒三亦点头道:“岳父有子,就没有一直彪兄弟出面的道理……别的时候还可,起灵那日,总要小舅子出来……”
要不然的话,滁州军旧人眼中,他就有嫌疑。
别说是柳三,就是柳二不走,他都会留着,还会容不下一个不知事的柳三?
柳二拉走七千人马,可亳州军还有好几千人在陵水。
韩夫人缓缓点头:“那是自然,老身也会送老爷这最后一程。”
“岳母,前些日子去滁州,岳父曾有叶落归根之意……是不是圆了岳父心愿,在滁山为岳父选福地?”
徒三道。
“滁山……”
韩夫人点点头,道:“姑爷有心了,就随了老爷的心意吧……老爷是念叨了几回……”
她在内宅,却也不是耳目闭塞,顿了顿道:“滁州来人奔丧了?”
“嗯,下午到的,因岳母在养病,没有让他们过来……”徒三道。
“霍宝也来了?”
韩夫人心情十分复杂。
上回见霍宝,她还生出让柳氏收为养子的念头,实际上是想要留为质子,牵制滁州军。
谁会想到,滁州军竟是势不可挡,拿下淮南道三州府不说,还过江得了金陵。
就是丈夫生前念念不忘淮南策,也不敢做如此想。
看走眼了,霍五一个屠夫,竟是真正的乱世枭雄。
霍宝好好的滁州军少主当着,哪里会喜欢做什么养子?
丈夫之死,对外说是旧疾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