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冯和尚被请出来时,晚饭已经摆上。
分席而坐。
上首并列两席。
下边左右对席。
来者是客,霍五请冯和尚入左手席。
冯和尚不肯坐尊位,还是做了右边位。
邓健、林师爷、水进、宋老先生、张千户、霍林、朱把头、马驹子、牛清、霍宝、霍虎、霍石头都在座。
林瑾随杜老八出征,薛孝随薛彪去了杭州,都不在滨江。
……
霍宝上首是马驹子,下首是石头。
“真该叫七叔瞧瞧,真佛是啥样!”
马驹子侧过身,捂着嘴巴小声道。
霍宝跟着一笑。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薛彪五官俊秀,冯和尚只是周正而已,可两人气度相差太远。
到了一起,那就是石头与美玉之别。
幸好薛彪不在,否则怕是再也不敢穿海青了。
“都快忘了七叔之前的装扮……啧啧!那一手宝石戒指,倒是显出地主老财的豪气!”
马驹子口说着,全无对长辈的尊敬。
霍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薛彪怂恿杜老八自立,带走了林师爷爷孙,坏了马驹子的亲事。
马寨主那边没放在心上,马驹子这边显然是记了仇了。
“宝叔……”
石头招呼着,眼中带了几分忐忑:“宝叔要带兵去亳州……那……我……”
霍宝望向石头。
两个多月不见,石头黑了不少,穿着布甲,已经像是真正的武士。
他如今在滨江县兵营,是朱把头的副手。
只是性格老实,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厮杀,缺少几分凶悍。
霍宝心中叹息。
论起亲缘来,肯定石头与他们父子最亲;可这半年离别,发生的事情这么多,如今反倒是牛清、虎豹兄弟与他们父子更亲近。
“石头,二哥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霍大伯次子、石头的二叔霍顺,六月中旬去了辽阳。
辽阳距离滁州三千里,往返要好几个月,至今还没有消息。
就算行事顺利,也要十月里才能回来。
若是不顺利,还不知耽搁多久。
霍大伯有了春秋,石头不宜远行。
石头低下头,神色有些黯然。
霍宝见状,忙道:“水大哥北上,你五爷爷就要亲自领兵打和州,你想要打仗,就随你五爷爷去!”
石头眼睛一亮,使劲点点头。
……
上首位,冯和尚看着眼前小几。
一盘蒸鱼、一盘切酱肉、一盘炒杂菌、一盘凉拌豆苗,一碗莼菜汤,一碗米饭,一壶清茶。
除了鱼、肉两道,另外两菜一汤都是素口。
冯和尚看了远处的霍宝一眼。
中午在曲阳打尖时,霍宝叫人进城买些方便吃食,结果都是烧饼夹肉、肉包子什么,冯和尚借口辟谷,一口没吃。
霍五略带歉意道:“我们滁州连年受灾,吃用不甚齐全,实在简薄,冯帅勿怪!”
冯和尚也是妙人,坦然道:“冯某已辟谷数日,腹中正饥,还请霍帅赎罪,容冯某先祭了五脏庙,再与霍帅说话。”
霍五大笑:“冯帅快请!”
冯和尚颔首,随即端了饭碗。
霍五见他真的如儿子所说,没动两盘荤菜,是吃素的,心中诧异。
小舅子当了七、八年和尚,可也没有忌口。
这冯和尚头发都没剃,显然也不是真和尚,就能执戒至此?
不知是什么缘故。
霍五忍不住去看冯和尚。
冯和尚吃的不快不慢,姿态颇为眼熟……
霍五望向林师爷,又看了看冯和尚,这两人吃饭时的仪态倒是有几分相类。
不用说,这又是位出身富贵的。
冯和尚看来是真饿了。
两盘菜、一海碗汤、一碗米饭,吃的半点不剩。
等放下筷子,他见几上掉了一粒米饭,就用手指捏了放进嘴里。
霍五在旁看了,倒是不落忍:“要不要再加些?听小宝说你们断粮,竟连你这个头头也吃不饱?
冯和尚道:“断粮几日了,前几日在山里还能混着山鼠野兔、混了野菜熬汤……昨日出了都梁山,就开始杀马……冯某自幼长在寺中,沾不得荤腥,就只能辟谷了……”
霍五唏嘘道:“这断粮的滋味儿可不好受……滁州连年大旱,许多百姓都逃荒去了……五月开始下雨,勉强收了秋粮还好些,上半年青黄不接时饿死了好些人……”
提及粮食,冯和尚便也带了郑重:“冯某厚颜来此,除了为亳州求援,还想要率众投滁州,请霍帅收留!”
霍五便正色问道:“冯帅口中的‘投’是怎么个投法?”说着,指了指下首:“滁州不缺将,外头营地也驻扎兵马……冯帅待手下仁义,为了给兵卒吃口饱饭,愿意屈就滁州……可滁州养的兵马,只能是滁州兵……”
冯和尚闻言,顿了顿,道:“这六千兵卒中,有二百人是家兄送冯某的私卫,其他是亳州百姓……霍帅若应允,我想留下这二百人,毕竟是长者赐!”
因见霍五、冯和尚说话,屋子里早安静下来。
都听了这一句。
二百私卫?
什么人身边带两百私卫?
皇亲国戚也就这排场了!
霍五也惊讶:“不知,尊兄是?”
“家兄名讳上照下阳!”
冯照阳!
这人非官非宦,却是天下闻名。
天下第一盐商!
当世首富!
士农工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