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屋中弟子陆续都起身了,莲娘煮了一锅粥,让众人先垫垫肚子。
日出后世间阳气渐盛,山雾褪去,便能望见一片死寂的北若城。
云渺渺紧握着那截断藤,面色阴沉,莫说镜鸾,城中死气就连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北若城,想找到已经化为白骨的晴茹,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一直不敢将此事告诉莲娘,山下的状况如此严峻,若无必要,她不愿让莲娘涉险,至少留在这还算安全。
那些血藤来历不明,无名宅中是个什么状况也不得而知,贸然而上,绝非良策。
她方才已与孟逢君商量过了,今日兵分两路,她会带着熟知无名宅的司湛,与阿鸾,重黎一同赴往无名宅,为防妖尸阻拦,孟逢君率其他弟子游走于城中街巷各处,无需纠缠,将宅子附近的妖尸引走便可。
“苦着脸也没用,这座城已经是一座空壳了,怎么,你对这有所留恋?”重黎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困惑地问。
“很奇怪吗?”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不知究竟是留恋一座城,还是城中的人。”
“有区别吗?”
她蓦然一笑:“好像没有。”
看着她眺望北若城,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长潋曾说过的话。
她想看看人间。
“你觉得——”
他犹豫地摩挲了一下鼻尖。
“觉得人间如何?”
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要问这么个蠢问题,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晃神就脱口而出了。
云渺渺似是有些怔忡,却还是认认真真地沉思了半响,回了他一句:“冷暖自知,善恶一念,是个不算好,但也没有无可救药的地方。”
说罢,她忽地一笑。
重黎倒是愣了好一会儿,不知如何作答,复又看向山下那座已然死去的城,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真的看到了百态人间,它原本的模样。
“那截血藤再给本尊看一眼。”他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伸出了手。
云渺渺将包着血藤的帕子递给他:“怎么,您认得这东西?”
他仔细端看,暗暗皱眉:“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鬼玩意儿,却一时想不起。
“师父!”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司湛的声音。
回头一瞧,他已经换好了衣裳,手里攥着一把小匕首,应是几位师兄给的,算不得什么上好的法器,但较之人间的刀刃要锋利许多,亦有应付寻常妖邪之力,拿来傍身已经不错了。
云渺渺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可收拾好了?”
他点了点头,朝山下瞄了一眼,面露不安。
云渺渺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道:“一会儿跟紧我,莫要乱跑。”
镜鸾与孟逢君等人随后步出,莲娘站在门边,担忧地望着他们。
“阿九,你们可要小心些。”
她点了点头,莞尔:“莲姨放心,我们去去便回,山中有阿鸾布下的禁制,莫要出去。”
说罢,众人当即召出佩剑,御风而起。
“今日只为探明妖邪来历,其他人斡旋即可,不可鲁莽应战。”云渺渺注视着众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所有人,都要活着回来。”
“是!”
数道剑光掠过山野,朝着城中涌去。
按事先安排,由孟逢君带领其他弟子先入城,以幻术将宅子附近的妖尸引往南边,而后云渺渺会带着司湛从太守府北面,绕到无名宅门前。
妖尸退去后,街头一片萧条死寂,一地落叶无人扫撒,寒风吹过,满目尘灰。
恍惚间,似是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笛声。
云渺渺吃了一惊,环顾四下,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你们可有听到笛声?”她警觉地皱起了眉。
镜鸾与重黎屏息细听,半响,摇了摇头。
躲在她身侧的司湛也茫然地望着她:“师父,没有笛声啊……”
云渺渺困惑地垂下了眸。
和酆都那次异样,又是只有她听见?……
她复又望向眼前紧闭的大门,如莲娘和镜鸾所说,檐下没有牌匾,似是有意不让人知道这是谁家府邸,门前连个题字都没有,只一双八角灯笼,如今还掉了半边。
“先进去再说。”她定了定心神,握紧了司湛的手,迈上台阶。
正想推门,却被重黎拦住:“后头去。”
她一怔,却见他已然推开了半扇门,暂且躲在另外半扇后,静待片刻。
门内渗出丝丝缕缕的阴气,凉得刺骨,门后连风声都没有,静得人心头发毛。
重黎按住了她的手,将她和司湛护在了自己身后,镜鸾躲在另一边,屏息静待。
门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数根藤蔓沿着门槛爬了出来,如毒蛇吐信般抬生起来,四处试探。
这血藤比太守府乃至城中任何一处的都要鲜红,弥漫着诡异的死气,不似活物,却更为骇人。
一片死寂中,最粗壮的那截血藤突然裂开,如血盆大口,朝着空无一人的门外呲露出了獠牙一般尖锐的刺,血一滴一滴砸在门边,黏腻腥臭。
司湛吓白了脸,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僵持片刻之后,血藤又纷纷缩了回去,再无声息。
云渺渺朝镜鸾使了个颜色,她会意地点了点头,探入一缕神识,确信门内暂且无恙,藤蔓也暂且没了动静,转而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云渺渺当即凝灵成衣,连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