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廷豪筵渐酣之时,一名中书属官匆急地上殿而来,不敢直面辽主,朝仆射张砺耳语了几句,递给他一封奏本,观封皮上的标记,该是加急文书。
张砺表情也是微微变,抬眼望了望正与赵延寿推杯应和的耶律德光,不敢怠慢,起身近前唤道:“陛下!”
正在兴头上,被打断,耶律德光不满地瞥了眼张砺,注意到其手中拿着的奏本,哼唧一声:“说吧,又出什么事了?哪里又起民乱了?”
“镇宁军节度(澶州)耶律朗鄂上报,有晋国降卒什长王琼,伙同州县贼帅张乙,集众上万,袭击州城,城中兵力不足,不察之下,为其得逞。北渡浮梁,为其焚毁,朗鄂将军仅以牙城拒之......”张砺快速地禀道。
闻言,耶律德光顿时就怒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废物!朗鄂在干什么?上万乱贼袭城,事前他没有一点察觉吗?废物!”
耶律德光震怒之下,殿中一下静了下来,只见其犹如一只被撩怒的猛虎,厉声道:“传诏朗鄂,立刻给我将乱贼扑平,重建浮梁,若若不然,让他自绝吧!”
“唔......让高模翰,领兵东进,务必尽快扑灭乱贼,恢复河衢畅通!”少作犹豫,耶律德光又补充了一句。
“是!”
这些日子,尤其是陕州举义,刘知远称帝的消息相继扩散开来之后,契丹人统治下的中国州县,已经发生了不少乱民袭城、杀胡的事,耶律德光也收到了不止一例,但都没有像今日这般愤怒。
其他地方也就罢了,澶州可是南下渡河通衢,关乎着其北归的后路,连这里都出问题了,让耶律德光心里那根仍旧松弛的弦一下子绷紧了,惊怒不已。
恼怒之余,耶律德光心中又不禁泛起些疑思,在澶州,他是设有重兵的,何以让乱贼猖獗如此?
耶律德光自入开封,志得意满,长处深宫嬉乐,对外边的情况,实则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契丹军队人数不少,但基本分散在各州,而州下,又再度分散于县镇劫掠。
耶律德光在汴宫享乐,底下的契丹节度、将军们有样学样,身耽乐于州郡,而耶律朗鄂则是其中的佼佼者,且贪残无度,终至民反。
澶州那边,确实发生了动乱,耶律朗鄂的汇报基本都是实情,只在乱众的人数上做了假,袭城焚梁的澶州义军实际上只有千把人。
耶律德光很生气,屁股在御座上扭动不已坐得有些不安稳。这个时候,冯道起身,有些意外地主动说道:“陛下,臣有一策,可兵不血刃,而使澶州民乱平息......”
“冯相请讲!”耶律德光不咸不淡地说。事实上,他对汉臣这种自信满满、智珠在握的(装b)作态很反感,动不动就“兵不血刃”,若真这么容易,还需刀兵做什么。
冯道脸色很平静,垂着头,十分恭顺:“只需陛下收束兵马,停止括钱、打草谷,民既安,州县乃定!”
闻言,耶律德光眉头蹙起,随即脸上露出一道勉强的笑容,温和地对冯道讲:“冯相勿忧,区区乱贼,反手可平灭,不足为虑!”
而对冯道的建议,耶律德光却没有一点表示。见状,冯道拱手退下,仍旧淡定。心中却愈加肯定自己的揣测,辽主已无久留中原之心!
深吸了一口气,耶律德光表情又凝了起来,一副思索态,嘴上冷冷地呢喃着:“晋兵犯事,这些降卒,果真靠不住......”
说着,淡漠地瞥了赵延寿一眼。
赵延寿心中一寒,赶紧低下头。当初,耶律德光顾忌晋军降卒人众,有杀俘以除后患的意思,就是被赵延寿竭力劝阻。那个时候,赵延寿期待着当石敬瑭第二,意欲收晋卒为己用,十分卖力地劝住了。
而如今,澶州之事传来,领头的还是晋兵中一小小什长,似乎佐证了耶律德光当初的顾虑。赵延寿心头忽然有些发慌。
“撤了!都散了!散了!”被此事一扰,耶律德光也没有继续饮乐的兴致了,心情极坏地摆了摆手,像赶苍蝇一般驱走殿中之人。
文武、歌姬、舞娘、乐工如蒙大赦般退去,留下耶律德光盘腿坐在御座上,苦思不已。忽然,耶律德光用力地扯了扯身上的龙袍,似乎很不舒服,拿起一封奏疏扇了扇风,嘴里不满地抱怨道:“这中原,怎生如此燥热,惹人心烦......”
心烦意燥,难以自制,深吸一口气,耶律德光再度翻看起那些让他心烦的奏本来。伴着翻阅动静,耶律德光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砰”的一声,耶律德光一掌拍在御案上,喘了几口粗气,沉吟良久,严肃朝外厉声吼道:“来人!”
“在!陛下有何吩咐?”
“传永康王、国舅火速进宫见朕。另外,派人去,将那杜重威与李守贞给朕找来!”
“是!”
未及两日,辽主耶律德光再度有了动作,诏旨下,以天雄军节度使杜重威、天平军节度使李守贞还镇,弹压地方。
对后晋的降臣们,尤其是原来的地方节度们,耶律德光一直是防着的,到如今,眼见地方局势日渐糜烂,终于开了道口子。不过,也仅仅杜重威、李守贞二者罢了,因为他们实在是不得人心。
与此同时,分散在中原各地的契丹军队,开始集中起来,但是动作很慢,他们已经抢嗨了。人集中起来快,但抢掠的财货的输送,却实难快起来。河北,亦然。
而京畿一代,也突然忙碌起来,契丹南下所获,大量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