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让闻之,自是哭天抢地,痛不欲生。大概也察觉到了刘承祐并无杀他之心,在羁押处没完没了地叫着不服。显然,刘承祐这一手对他造成了暴击伤害,巨疼无比。对这如滚刀肉一般的存在,除了从物理上将之消灭,刘承祐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办法。眼不见为净,将其家小还给薛怀让,派兵把他一家“请”出邢州方止。
照理说,刘承祐驱逐了薛怀让这个祸害,处置了那些恶吏暴卒,又废了那些乱政,邢州的百姓当感到开怀欣慰才是。然而,并不是,反应并不强烈。
刘承祐异之,问城中一名颇具威望的老者,其人回答说:“今日赶走了薛节度,不知明日,是何人来?”
简单的回答,让刘承祐十分有感触,然而面对那老者,刘承祐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的回复。
离开龙冈的时候,刘承祐心里揣着事,略感郁闷。
邢州事的处置结果,表面上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然而实际上于州政与百姓的生存环境状态并没有太大的改善。这本就属于刘承祐的临时起意,哪怕处理薛怀让这些人,都不是一次彻底的清查,留有余害。比如被薛怀让委任为县、镇职吏的部下,刘承祐便没有花精力去处理。
一者,没有时间。二者,治一邢州,于天下何益。况且,只要换个节度,或者上任个新州官,重复薛某恶政,刘承祐此时再怎么做,也是无用功,治标不治本罢了。
这不是一个邢州的问题,也不是一个薛怀让问题,病的是这个国家,坏的是这个世道,然而想要改变一个国家,谈何容易。尤其掌舵者,还不是他,何苦来哉。
实际上,刘承祐一直不想承认的是,他在邢州搞薛怀让,解民于倒悬是一方面,也还存着少许扬名的想法,当然更多的是想要发泄心中的情绪。
他这一路走来,太过压抑了,再加本就有些克制自闭的性格,心中憋得很了,有种想要毁灭世界的冲动。甚至没有魏仁浦、郭荣几人脑补的那么“复杂”,就那么单纯,然后被薛怀让撞上了。可以说,这薛老帅有点倒霉。
路过洺州的时候,刘承祐受到了团练使易全章的热情欢迎,有些逢迎兼谄媚,还表示着投诚之意。并告诉刘承祐一个消息,薛怀让带着一家人及一部分扈从南下东京大梁了。
这易全章对刘承祐这边殷勤逢迎,自然也不是没原因的。此人是刘知远的旧部,原本是河东节度下属石州刺史,刘知远出太原,南下中原之时,对河东进行了一次军政职官调整,巩固老巢的同时,也大封河东官员于天下道州,以扩散影响与增强对天下州县的掌控。
这易全章便被委任为洺州团练使,上任的时间也不算长,与薛怀让前后脚的事。薛怀让方北上占得邢州,他后脚便带着刘知远的委任制书到了州城永年。
彼时正值栾城一战惊天下,大势已向刘氏,易全章得以轻松地逐走了薛怀让留守的部下,取得了治权与兵权。然后便与薛怀让结下了梁子。
薛某后来从刘知远那儿讨了个安国军节度使,照理当辖邢、洺、磁三州的,然而对易全章根本管不住。总有个亲疏远别的,作为追随天子的旧部属,易全章在面对薛怀让的时候底气十足,时间不长,两人在安国军节度这块招牌下却是斗得很厉害。
此次薛怀让被刘承祐治了,易全章自然高兴了。摆了桌酒宴欢迎刘承祐,当然,刘承祐只吃菜,不喝酒。易全章是陪着笑,言辞间奉承不断,直夸刘承祐逐了薛怀让是为邢州百姓除了一个祸害。但见刘承祐面色始终不改,还是没能忍住道明诉求。
瞄上了安国军节度使的位置,野心还不小。当然,在易全章看来,薛怀让这么个走了狗屎运的老匹夫都能见机而起,他这个皇帝旧臣凭什么不行。
“一镇节度的位置,我说了可不作数,那得官家与朝堂诸相公商议决定。”微微眯着眼睛,刘承祐对易全章道。
易全章有个特点,鼻孔很大,闻刘承祐之言,鼻子激动地耸动了两下,然后显出两个黑洞。仍旧陪着笑:“殿下过谦了,大汉天下,有一半都是您的功劳。以您如今的威望,乃国之柱石,陛下必然倚重非常......”
“诶!”刘承祐抬手止住他的话:“这等话,不好乱说。大汉江山,是陛下与将士披荆斩棘打下的!”
闻言,易全章赶紧点头:“下官失言!下官明白!”
瞥着易全章,刘承祐心中却默默对他打了个“x”。为取悦刘承祐升官,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不过脑子,实在不是个聪明人。
嘴里却给了个“暧昧”的回答:“易公乃天子旧臣,心腹之将,如今江山初定,四境犹有不稳,时有祸端,正需重用,以守四方。邢州事,到东京后,我自会向陛下汇报的。”
易全章显然听不不出其他意思,顿时眉开眼笑,自斟自饮了一杯:“谢殿下!”
略微顿了下,刘承祐看着易全章:“我有些问题,想要咨询易公。”
易全章稍感意外,不过很快拱手点头:“殿下请讲。”
“洺州与广晋府接壤,距离邺都亦不过百里,杜重威那边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听刘承祐这么一说,易全章一副来了精神的模样,鼻孔下意识地张了张,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喷出来一般。见其反应,刘承祐竖起了耳朵。
“殿下,那杜重威眼下拥众数万,还在魏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