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生死前途的事,不是刘承祐随随便便就能忽悠得住的,当然,刘承祐自己都不觉得,赵延寿会一说就通,轻易应承了下来。
恢复了平静,刘承祐静静地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赵延寿。一副十分有风度的样子,坐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此事不急,燕王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起身,作了个礼,刘承祐招呼着侍卫,撂下还沉思着的赵延寿,缓缓走去。出门之前,停下了脚步,刘承祐似乎偶然想到了一般,说道:“对了,忘了告诉燕王。南边传来消息,汝子河中节度使赵匡赞已进表天子,表示臣服......”
赵延寿顿时回过了神,表情变了变。
......
暮色降临,夏夜的真定州衙,被一片不算明亮的灯火点缀着,倒是衙堂,灯火通明。
堂间,几名心腹将领聚集在一块儿,就刘承祐的对赵延寿之议,发表看法。不过,刘承祐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并没有多少转圜的余地,且有过通盘考虑。与其说是听取下属们的建议,不如说是向他们解释自己的想法。
几名将领,面色沉凝,一时沉默,还是向训,继续保留他的意见:“末将还是觉得,不值得!”
“赵延寿此人,不可信!”这是马全义的意见。
“契丹人在幽燕的势力仍旧不弱,纵使如殿下所言,契丹发生夺位内耗,仅凭赵延寿想要占据幽州,也不容易!”慕容延钊说。
“我的目的,不在于赵延寿能否夺下幽州,只在于他能在幽州闹出多大的动静,能给契丹人造成多大的麻烦!”刘承祐终于开口了。
“可是,局势的发展当真能像殿下所预想的那般发展吗?”向训摇头道:“赵延寿当真敢与契丹人作对?纵其北上,倘若他再投靠胡虏,又当如何?”
刘承祐终于露出了一抹沉思。向训所言,倒不是没有可能,别看赵延寿现如今好像不容于契丹,但一旦发生什么变化,再投靠一次,当一回带路党,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心理压力。
在中原,各镇节度,降而复叛,叛而复降,都不算什么稀罕事。
刘承祐只稍微顿了下,环视一圈说道:“这段时间以来,诸位想必也听到了一些传言吧。言,栾城一战,是孤与赵延寿里应外合,互通有无,燕兵举于内,我军攻于外,方有此大胜!”
“如今,这个消息已经开始向幽燕之地扩散开来了......”
听刘承祐这有些突兀地说着这么一小段话,众将一愣,不过一直没说话的郭荣与魏仁浦几个倒是很快明白了刘承祐的打算。
刘承祐也不故意卖关子,直接说:“纵使赵延寿再敢投靠契丹人,哪怕契丹人也愿意再收纳他,我要让赵延寿自己都感到心虚!”
将领们,对此不怎么敏感,反应多少有些迟钝。不过,总归有聪明人,领会到了刘承祐的想法,包括默默地待在一旁的陶谷。
此时,见众人沉默,眼神闪了两下,朝刘承祐行了个礼,谨慎地说道:“殿下,下官在东京的时候,便有耳闻。赵延寿有问鼎江山之志,辽主耶律德光也曾允诺他,拿下中原,立其为帝。只是后来辽主背约,才使其心负怨气,与胡人发生龃龉。”
“殿下允他幽燕的封地,是不是有待商榷。”
果然,文人看问题点总归是有所不同的,陶谷就差直言提醒刘承祐,赵延寿有称霸之心,不可放过。
但刘承祐的政治嗅觉似乎并不敏锐,好像没有听明白陶谷之意一般,摆了摆手,淡定地说道:“此时于我朝而言,幽燕之地,在契丹人手中与在赵延寿手中,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副自信的淡定模样,又补充一句:“纵使赵延寿有不臣之心,那又如何?”
“倘若赵延寿真能夺下幽州,确是不失为一招妙棋。”这个时候,郭荣终于开口了。
话不多说,态度虽有所偏向,不过好像有半句话没说完的样子。显然,哪怕是郭荣,对刘承祐的决定,心里都有些保留。
然而,还是那句话,事情的发展,很可能并不会按照他的想法进行,太不可控,刘承祐显得有些想当然了。
不过,有些事情,哪怕明知道风险大,也有去做的必要。按照刘承祐的想法,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赵延寿北去,直接再向契丹臣服,然后再度成为契丹南侵的急先锋。
然而,不说这种可能性有多少。即便如此,经过栾城一战的重创,契丹要经过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国力,再度有余力南下。且,他们首先得解决内部矛盾。
经过冯道、魏仁浦等人的不断深入分析了解,耶律阮与辽国皇太后述律平之间,大概率会有一次争斗。
看得到风险,当然也得看到风险背后的巨大收益。若赵延寿当真能拿下幽州,便可使其成为刘家江山的北部屏障,缓解北部的防御压力。
届时,将之定位成“北汉”,成为两国之间的缓冲地带,一旦中原稳定,恢复实力,届时从赵氏手中夺回幽燕,绝对比直接从契丹人手中直接夺回来要容易一些。
再不济,赵延寿失败了,也能给契丹人造成麻烦,削弱幽燕稳定性,破坏其发展,使其短时间内不能继续为契丹的壮大提供养分。
考虑得再多,刘承祐心中却不由感叹,还是眼下军力不足,国力不继,形势不利于外战。否则,趁着栾城一战的影响,此时是中原重新夺回幽燕,重建北部边防的最好时机,而不用刘承祐在此,费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