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
听到这个名字,於夫罗的眼神就飘忽起来。多少年了,他每次夜半梦醒,梦中几乎都会梦到西河。
在西河美稷扎根一百多年后,南匈奴的很多人,已经忘记了遥远的漠北到底是什么样子了。几代人在西河出生,然后成长,最后死去。他们只记得美稷的一切。套用后世的歌词来说,南匈奴人在西河就是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儿死去。
於夫罗就是如此,他早在骨子里,就已经把西河、把美稷当做了自己的故乡。一部分人念念不忘要恢复昔年大匈奴的荣光。而於夫罗却只惦念西河美稷的一切。
如果后来的历史上,西晋没有那么弱鸡,南匈奴这个名称,只怕就会随风消逝了。那会於夫罗的后代们,早就已经全面汉化,於夫罗的孙子刘渊,拜汉人名士为师,习读经书,完全就是奔着读书出仕去的。结果时势造英雄。后来刘渊立国,国号为汉,追尊刘禅为孝怀皇帝,并为汉高祖等历代汉家天子立庙祭祀。就算是收买天下人心,也足以看得出汉朝对南匈奴的深厚影响了。
於夫罗任由思绪飘飞了一会,而后,就又恢复了一个南匈奴单于应有的冷静。他目光一凝,就看着贾逵道:“李利想要干什么?”
於夫罗现在对汉人,尤其是汉吏的印象非常不好。当初有多信任汉朝,被汉朝伤害过后,於夫罗现在就有多痛恨、怀疑汉朝。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崩溃,再想建立,那就真的是很难了。
贾逵就道:“单于若是想回西河,我家太守却是有个法子。”
见於夫罗一脸谨慎防备的看着自己,贾逵不由苦笑一声,然后取出李利的亲笔信来:“单于,这是我家太守的信件,还请单于过目。”
於夫罗接过信,打开就开始看了。信中李利先是向他致意问候,然后就开门见山,提出了一个让於夫罗非常心动的条件。
於夫罗出兵帮李利迷惑并州高干,等李利夺取上党之后,再助於夫罗打回西河去。於夫罗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就冷笑一声,把信一扔:“李利以为我与袁绍有仇,便会帮他取并州?满嘴虚言,却想来哄骗于我,想也休想!”
於夫罗其实是心动了。他也很清楚李利提出的这个条件,其实是非常可行的。成功率非常高。但他被朝廷给坑惨了。他堂堂前任单于之子,南匈奴理所当然的继承人,现在沦落得像流贼一样四处游荡,全靠汉庭之赐。现在李利提议两家一起谋图并州,於夫罗心中意动,却又非常担心李利在赶跑高干,夺了上党之后,就不搭理他於夫罗了。这种事情,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
贾逵听了,微微一笑,躬身道:“单于少安毋躁,还请听我一言。单于自离了西河,便如无根之萍,四海为家。只是单于先执张杨于河内,后恶袁绍于冀州,又助袁术争兖州。单于此时,四面皆敌,若不从我家太守之议,单于将何去何从?”
一席话,说得於夫罗面色顿时就是一变。确实是如此,於夫罗曾经挟持过张杨,河内对他能有什么好态度?又联合黑山军抢过袁绍的地盘,还助袁术抢过曹操的兖州。只是於夫罗所做的这些决定,都一一失败了。
当初他以为袁绍初至冀州,立足未稳,于是便和黑山军搅和在了一起,想抢一块地盘为基业。结果黑山军乌合之众太多了。而袁绍又有吕布这个生力军相助。于是张燕和於夫罗只得黯然退入山谷之中。
再后来,袁术离开南阳,北上到了陈留。於夫罗又看到了机会。汝南袁氏,名重海内,袁术号称袁氏正宗,打他哥哥袁绍可能有点困难,但对付一个刚入主兖州的曹操,那还不是轻轻松松?只可惜,於夫罗这一次,又押宝失败。袁术被曹操打得屁滚尿流,一溃千里。直接离开兖州,跑到扬州去了。於夫罗部下都是骑兵,对于遥远的南方充满天然的畏惧,于是就没跟着袁术跑,又退缩回到了山区一直至今。
正如贾逵所说,於夫罗现在真的是四面皆敌。西边的张杨,东边的袁绍,南边的曹操,北边的高干。都不是对他友善的势力。他在这夹缝中生存,实在是很不容易。也就是这阵子,大家都有事在忙活,不然早有人出来收拾他了。
而且,於夫罗的族人,在这山区,无法放牧无法耕种,吃喝全靠黑山军支援和自己出去掠夺。这於夫罗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哪天要是黑山军断了供,而在外面又抢不到东西了。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
如今李利给出了一条明路,要不要跟着走?於夫罗内心挣扎犹豫得很。他很想告诉贾逵说干了,但又怕李利事后翻脸不认人。他不是一个人,他得对他的族人们负责。
贾逵似乎看出了於夫罗的顾虑。于是便笑着开解道:“单于多虑了,天下谁人不知我家太守最重信义。单于可派人去打听一二,我家太守上任河东以来,所作所为,何曾违背信、义二字?”
“且区区一个上党,又岂在我家太守眼中。未来并州之事,还要多仰仗单于。我家太守又岂会有弃单于而不顾之理乎?”
於夫罗踌躇一会之后,便挥了挥手,道:“你且退下,容我思之。”贾逵退下之后,於夫罗瘫坐在胡床之上,浑身上下,显得更加疲惫了。
他喊了弟弟呼厨泉过来,呼厨泉在历史上,是於夫罗之后的南匈奴单于。这是一条精壮大汉,生得雄武壮实,平时又极有主见。於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