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兄弟情是那么的真。”赵放生感叹道。
“我们是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哪个人身上不是十道八道的伤疤,能活下来,都要感谢上天。”曾总道。
赵放生点点头。
“可是老大变了,他处处学老帮主,却处处不像。老帮主外法内儒,骨子里是宽容的,他掌事的那些年,从没有下狠手整死过谁,他就像是一盒粘合剂,牢牢地把我们团结在他身边。而李沐恩正好相反,表面上亲切甚至软弱,实际上心思太重,难以相处。”曾总道。
赵放生不得不承认曾总的话也是有点道理的,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和老大不是一路人,他是冷面冷心,说他铁石心肠也毫不为过。他完全忘记了我们曾经的情义。当年不是我替他挡了一枪,他哪里还有命在?我的腿上到现在还留有子弹的碎片。每到天阴下雨都会疼。”曾总捶打着自己的腿:“现在这腿是彻底不行了。真担心一辈子会坐轮椅上了。”
赵放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到我们这个年纪,保重身体最重要了。”
“我知道你还是念我们兄弟情的。自从那次宴席后,老何走了,我也是命悬一线,我在医院呆了那么多天,不是心脏,而是和老何一样,我们中了一样的毒,只是我比他走运,发现的早罢了。”
想想当时的状况确实凄惨,赵放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曾总又道:“台智让我心寒啊,李沐恩太过毒辣,我是再也不想回去了。今天哥哥之所以跟你说这个,就是因为我累了、绝望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什么叫吃人不吐骨头?即便是对自己的兄弟也下得了手,你要注意你所在意的,就是他用以控制你的把柄。但愿他对你是出于真心。”
赵放生低下头来,他不想在背后说李沐恩的不是,但是想到婉君还是有些担心,苦笑道:“他控制我,目的何在呢?”
“我是一翻肺腑之言,我的来日无多,到时候只剩下你独自面对他们,怕你不是对手呀。”曾总好心提醒。
赵放生低头不语。
“他是不是跟你说过,要把位置传给你?或许他未必真的想传位给你,只是想先拉拢你对付我们。对付完,自然也就是狡兔尽,良弓藏。即便传位给你也只是走走样子,幕后控制吧。他的心思很深,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你要早有预备才好。”
听到曾总这番话,赵放生动情了。这几年来为了台智的一个位置,兄弟相争情意尽失,难得今天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
“谢谢你提醒我,只是我早无所谓了,咱哥俩个今天交交心。我对台智的那个位置没有兴趣。活到这个时候难道还不明白吗,只想和家人在一起,弥补这些年的缺憾。”
赵放生说完对着墓地鞠了三躬,缓缓地道:“等有一天,真的躺在这里了,就什么也来不及了。”他突然想起婉君种的彼岸花,那是天堂之花,也是地狱之花,是被诅咒过的爱,在轮回中注定永远不会在一起。
女人种种玫瑰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种这种邪恶的花,在自己的心头种毒?他要跟她好好谈谈,关于云韭,关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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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赵放生来找婉君,哑巴就对婉君高度警惕起来。婉君越是不苟言笑,他越是紧张。就连她出门买一包盐,他都跟着。他害怕一转身婉君就不见了。
婉君洗完碗,换上旧衣服,戴上破草帽准备去苗圃。哑巴也不午休了,前后脚跟了去。走到门口却被村主任拦了下来,说要去村里开会,家家户户当家的老爷们都得去。哑巴急的直比划,村主任二话没说拽他走了。
婉君到了苗圃,才看到赵放生正粗布衣衫在给她浇地。
“你不要再来了。”婉君面无表情。
赵放生冲她一笑:“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
“这一段村子里已经有风言风语了。”
“什么。”
“你上次来苗圃,已经有人在传事非了。这里的村子都是亲戚,乡里乡亲的,难堪。”
“那我们换一个地方,我只是想说说话。”
“你走吧。也不要再去找云韭。她一个女孩子,你找她传出风言风语也不好。”婉君毫不留情。
“婉儿,你的心是铁打的吗,你就不可怜可怜我这一颗心?”
“我只是不想制造麻烦。”
“没有麻烦。村委会没有二小时结束不了。我们就好好说说话,好吗?”赵放生苦求。
婉君抬头看看他,心头顿时明白,这个村临时会议,一定也是赵放生安排的。
她看了看正开的灿烂的彼岸花,那艳丽的大红色热情奔放,却没有一片叶子。“你不用再费心思了,这便是命运吧。我们已经错过了今生。”
“不,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便不算错过。”
“看到这些花了吗?这是彼岸花。开花的时候不长叶,长叶的时候不开花。我培植了很多年,想种出既有花也有叶子的彼岸花,却没有成功。如果你可以种出来,你再来找我吧。”
赵放生一愣,故作轻松道:“这有何难?下次来,我便带一枝给你瞧瞧。花跟叶子本来就应该在一起,你看这些花如此美丽却又如此单调。”赵放生笑道。
“走吧。”婉君道。
“婉儿,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肯听,你甚至认定了是我放的火,害死了师傅。但是,我真是冤枉的。”
“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