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听不见，但是知道孩子们是在骂他，就捡起地上的土块扔他们。结果，他们哭哭啼啼地找家长来理论。那天来了一屋子人，那时候我小，看着那些大人飞扬跋扈地叫骂各种难听话。父亲拿出棍子要拼命，我妈妈拦住他，脸如寒霜地搬出家里仅有的一筐鸡蛋给了他们。等他们骂骂咧咧地走后，妈妈照常做事，没有埋怨，更没有一粒泪，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赵放生听得心碎。每听云韭叫哑父一声，就心疼的不行。
云韭长叹：“我自小不知道什么是笑容，但也不知道什么是泪水。我和那些小孩打架，再痛都不会哭，妈妈说天下最无用的事，就是哭。坚强是一个人的脊梁。越是苦寒之地的野草越要坚强。就连她种的花，也只有一种颜色，大红的玫瑰，和大红的彼岸花。”
“是不是这二种最好卖？”
“那倒不是，是她自己喜欢。她说玫瑰是替我种的。”
“那彼岸花呢？”
“她没有说，但是我查过彼岸花的花语，很凄苦。花和叶子生生相错，开花不见叶，长叶不见花。”
赵放生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噤。她是在以这种方式铭记一种仇恨，强化与自己的永诀吗？
云韭沉浸在回忆里，她说的平缓，可是赵放生的眼眶却已湿润了。他想起婉君对自己的拒绝，是的，这些年她遭受了什么！三十年的时光，让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变成了苦寒之地的一棵野草。
“我小的时候很不喜欢我的父亲，特别不喜欢他跟着我们。可是他就像是妈妈的尾巴，时时刻刻不离左右。妈妈从来也不说喜欢他，也不赶他走，就当他是空气，没有笑脸，没有泪水，甚至没有情绪的起伏。他们是一对奇怪的组合，冷漠却又相依为命。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很美，在我们家乡是出名的冷玫瑰。她从不开笑脸，记得她跟我说过，泪水让人儒弱，笑容招惹事非。所以她永远是一张扑克脸。别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包括我。”
“孩子，你们受苦了。”赵放生的眼圈红了：“现在你遇见了伯伯，我一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
云韭抬起头看着赵放生，目光中有些迷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说到家里的事，这些事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可是见到你，我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愿望。或许你是我妈妈的朋友？真没想到，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真的，我觉的我可以打理好自己的事情。妈妈说她相信我可以闯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你的妈妈很坚强，可是你知道，人老了就变的脆弱了，最想的就是孩子的陪伴，多联系，多回家看看吧。”赵放生婉言相劝，他是太心疼婉君了。
云韭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妈妈不希望我回去。每次我说要回家看看，她都拦着我。你知道我上大学第一次要远离家门的时候，她都没有送我去车站。她站在村口很淡定地跟我说，飞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别再回这样的苦寒之地。她说她会牵挂我，但是也说，这牵挂本来就是最无用的东西。只要我过得好，就是对她最好的成全。”
云韭的眼眶越来越红，她克制着，可是终于泣不成声。她以为，她以经达到了妈妈期望的坚强，却没想到在这一刻，在一个慈爱的老人面前，如此失态。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母亲，不想自己女儿回家。那是一个贫穷耻辱的家庭，婉君是不想拖累女儿，让她可以没有牵挂地自由飞翔。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赵放生的鼻子酸酸的，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可以接她到这里住住，相互有个照应。”
云韭摇摇头：“她不肯啊。她舍不得花圃。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双手像她那么粗糙。老树皮一样，开着裂口。我给她买的手套和护手霜，她从来不用。她就那么放任自己。农村风大，就那么不声不响地被岁月耗干了。”
云韭侃侃而谈，赵放生却越听心越痛。牵挂是最无用的东西，是啊，自己这些年对婉君的牵挂，原也是最无用的东西，不当吃不当喝，帮不了婉君分毫。
想想，她是不是早就把我放下了？这样想着，心头又是一痛。放下了也该，自己这些年倒是风光自在，只可惜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要不她们母女又何至于此。
“孩子，我懂，我都懂。都是生活逼的，坚强是对的。我一辈子无儿无女，从今往后我就把你当自己孩子一样。别难过了。没有跨不去的坎，你现在靠自己能有这样的成绩，真的很棒，妈妈应该也是放心了。”赵放生递过去一张餐巾纸。
云韭擤擤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红红的眼框不好意思看赵放生，她调整一下情绪，咧嘴苦笑道：“没事了，刚才太激动了。没吓着你吧。”
“怎么会嘛，情之所到，最是难得。哭出来好，哭出来是不是觉得心里澄亮一些？”
云韭羞涩地笑，眼睫上还挂着泪花。
赵放生从钱包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照片，打开外面的夹着的油纸，递给云韭，云韭疑惑地接了过来，照片中那个妩媚明丽的女子，眼神生动，还带着女孩子的羞涩。
一见之下亲切感油然而生，云韭仿佛是看着镜中的自己。赵放生远远看着照片，再看看云韭，上天真是鬼斧神工，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婉君和云韭应该差不多大。如果让云韭和照片中一样打扮，活脱脱就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