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翳了许久的天空终于下起了大雨。
大雨阻挡了在旷野上奔跑疾驰的人们的视线,叫人看不清前路,双腿也像是被沾了雨水的泥地给扯住了般,往前跑动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有人在泥地里摔倒,有人丢弃了手里的财物,有人翻身下了马,有人扬起了手里的长刀。
雨势更大。
哗啦啦的声音掩盖了旷野里正发生着的噩梦。
……
夜色昏昏,烛火摇曳。
木屐在安静无人的长廊下发出嗒嗒的轻响。
随着来人的走动,干净的长廊上留下了一连串湿漉漉的脚印。
“外面怎么样了?”
脚步声停在一间屋子前。
从头到脚都被黑色笼罩着的人站在门边弯腰脱掉了溅满了雨水污泥的鞋袜,赤脚走进屋中,立时就有聪明伶俐的婢女送上来了干净的帕子和温水。
“一切如常。”
这话的意思便是该解决的都已经解决干净了,穿着道袍温文儒雅飘飘欲仙的赵安弯了弯唇角,探手端起手边的茶碗呷了一口茶。
茶水稍冷,但他却并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觉得通体舒畅。
“那就好啊。”他道,转过头来看赵铎,“你没事吧?”问罢又皱眉看向门外,“外面的雨这么大吗?衣裳都湿透了..”
赵铎抬脚走进内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坐到赵安面前:“下雨才好啊,这一场雨下来,便什么痕迹都消失殆尽了。”
那倒也是。
赵安点点头,又道:“城内的事情穆先生也全都安排妥当了,等到这场雨一停,那些灾民在淮南闹事,盗抢城中百姓的消息就会传向四面八方,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那些灾民不懂得珍惜感恩,我们都是受害者...没有人会相信我们把朝廷用来赈灾的米粮财物全都吃到了我们自己的肚子里。”
这是他们一早就商议好的对策。
他们想要兴兵造反,兵器是很重要的一环,可充足的粮草也很重要,如今只需要等朝阳那边乱起来,那他们这件事就算是成了一半了。
不过朝阳那边会如他们所愿的那般乱起来吗?
赵安有些担忧。
“天已经很晚了,父王就早些回去歇息吧,至于朝阳那边,再耐心等等不就知道了?”赵铎神色淡淡,“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想来父王不会连这一时半刻都等不了了吧?”
自是能等的,赵安起身,下意识想要叮嘱赵铎几句,却在触及赵铎什么都看不出的沉静面容时咽了回去。
话题从姜思转到了宋景身上片刻,但很快又转了回来。
“..我跟姜思在街头说过几句话,从她口中,我知道了一些事。那时你在坑洞里遇见的那个人,其实就是十六,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和姜伯父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身形都相似到了极致,但那确实是十六。”
“他会去那里,是因为姜思请他帮了忙,并没有其他的意图。”
“哦对了,姜思还告诉我,他在宛县开了一间客栈,叫有客来,阿渊你要是还没找到他的话,不妨让人直接去那里,店里的人都称呼他为老大。”
信的内容到这里基本算是结束了,最末还有一句“既然已经知道十六为何会出现在那里,那我的身边就不用再留人啦,我让他带着信来找你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他吧”。
顾渊抿抿唇角收起信,扬声喊了卫里。
卫里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进屋来的时候就直接把人带了进来。
“老大。”那人抱拳施礼,“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小风可好?”
他叫人进来只想问这个,适才小风在信里提到了宋景给他治病,不是说开了春就好了吗,还是当初被带去当民壮舟车劳顿辛苦,影响了病情吧?
那人一愣,旋即正色道:“霍公子一切都好,霍夫人也一切都好。”
那就好。
顾渊点点头:“你出去吧,这段时日没你什么事,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原本留在朝阳的人还在努力追查那些掩藏在杏子巷地下的兵器下落,城中也有县衙的人进行了搜索,但一直没有抓到可疑人。
他在发现异常的第一时刻就下令封锁了城门,就算那些人侥幸逃了出去,也只可能是一部分,绝不可能是全部。
那人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卫里哎呀一声,道:“老大,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顾渊看向那人问道。
那人这才开口:“宛县那边的兄弟说,先前你下令让他们盯着的人,如今走了一个。去了哪里不清楚,他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走的,兄弟们发现后就立即追了上去,但没过多久就被甩掉了,那人似乎很擅长此道...”
当然擅长此道了,杀手嘛,又不是寻常武艺高强的游侠,在出门的时候,几乎是会下意识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东西隐匿自己不被人发现,那是他们长久培养出来的本能。
即便是没有发现有人跟随,也会如此。
“这件事不怪他们,他们没有把人跟丢,只是那个人隐藏了气息,他们没察觉出来。”顾渊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那人摇头说没有。
“那就下去吧。”
那人应是转身抬脚,卫里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还要去把人安置一下。
屋子里只剩下了顾渊。
他正盯着手边的话本子出神,哦不,确切来说应该是他的手臂。
因为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