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娘子似乎从方才开始,话语间的戾气便多了。哪怕是她再怎么压制,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是乌鹭还是能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并且能够确认这时候文娘子几乎已经在生气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变化让乌鹭有几分不能够理解,不过她却只是多看了这宅院两眼,没有再继续追问文娘子。
倒是文娘子,自己意识到这种变化的同时,很快又调整了情绪。
“这东西都是用来镇魂的,不是什么好的,别看了。”文娘子沉静下来以后,往后退了退身子,招呼着乌鹭到自己身边来。
乌鹭还撑着伞,亦步亦趋跟在文娘子身后。听到文娘子的话以后,对这院子里的塔楼更奇怪了,也对姜家更奇怪了。
好好儿地,怎么就在家住的地方盖这么一个东西?
不过文娘子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她往府邸的右边走过去,乌鹭自然只能跟上。
那里什么都没有,门口倒下的门柱倒是卡在半空那里,文娘子走过去,在那旁边打量了几眼。
“娘子?”乌鹭小心地问着。
文娘子拍拍那横拦着的门柱,那东西也不见晃荡。她便躬下身去,将身上的衫裙打了结,拴在小腿处,随后转身对乌鹭道,“朱砂拿给我。”
乌鹭递过去,文娘子就着打开,从罐子里抹了两指朱砂,分别涂在自己的眉间处和两只手腕处。
紧接着将朱砂递回去,“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来。”
还不等乌鹭回复,文娘子已经手脚并用着顺着那门栏爬了上去。
乌鹭惊得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想去抓文娘子的时候,已经都晚了,姜家的宅院围墙并不算高,再加上那横着的门柱倒是好让文娘子爬上去,不过一会子,文娘子就已经到了围墙顶。
看着乌鹭在地下急得直跺脚,偏她又不敢大声,这时候街道上都没见什么人,若大声了引得人过来。只会更麻烦。
“娘子!这是做什么?快下来!”乌鹭连伞也顾不得撑了,青瓷罐放在地上。两只手挡在嘴边,朝着文娘子说着。
可是坐在墙头上的文娘子才不理她呢,随意的招招手,“没事,这一带已经不住人了。你在外头等着,不会有人来的。我进去一会子就出来。”
随即也不看乌鹭急得跺脚,直接转身一纵进了那围墙之内。
眼看着文娘子的身影消失在墙头,乌鹭只觉得自己都快晕过去了。
另一边,入了院子的文娘子倒是如鱼得水。这地方她再熟悉不过。虽一切都破败不堪,大致的东西方位却不会变的。
顺着记忆里的路线,文娘子穿过那杂草丛生的庭院,绕过石头都已经跌落,池水干涸的假山,进了那扇半月门。
文娘子注意到半月门两侧的紫藤花还活着。
她垫着脚,摸了摸那株紫藤花,眸子有些湿润,“好孩子,你也还活着吗?”文娘子将视线移动,扫视了整个院子。
熟悉的格局,不熟悉的模样。屋檐上精雕细刻的廊画都被烧毁了。好几处的屋子只剩下个框架摇摇欲坠,里头值钱的摆件都被人拿走,剩下拿不走的,也都是当场砸了毁了,半点儿完整的东西也看不见。
文娘子低头,地上甚至还能看见那一滩一滩的暗色圈圈。是血迹干涸以后被雨水冲刷,却没法完全冲刷干净后留下的痕迹。
已经闻不到曾经的血腥味了,可是文娘子还是捂着口鼻干呕了一声。她往前走着,小腿上绑着的结已经自己散开,那身通体素白的衣裳被风轻扬着,一点点的在腿边荡漾开。
文娘子抿着唇,眼前地正厅越来越近。她靠过去,望了望摇摇欲坠地房梁,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提脚迈进去。
屋子里早就什么都不剩下了,连父亲最喜欢的那棵常青藤也枯死了,枝叶扫在地上,其余的东西更是看不见原先的模样。
文娘子走了几步,在中央的地方蹲下去,她伸出手,那手不停地颤抖,摸在地上干涸的一圈暗色上。
泪水似乎就是在那时候掉下来的。
记忆开始如泉水一般涌上文娘子的心头。
二姐姐就是在这里,生生被人打死的。她腹中的孩子甚至还没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两个人都死在了这里,还有伺候二姐姐的丫头,跟了姜家一辈子的婆子,都倒在这里。
文娘子记得,她被丫头抱着跑向暗道的时候,二姐姐的眸子也是一直盯着自己的,口边已经流淌了血,止不住的流淌……她还在说着什么,喃喃着什么。
姜文茵一点也听不到,也顾不上去听。那些人来的太快了,姜家必须要保住一个人。
姜文茵是唯一的选择。
因为她是姜家百年一遇的天才,她将掌握阴阳棋,去成为世间最伟大的天师。所以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这个存活下来的机会。哪怕是二姐姐,哪怕是腹中怀有身孕的二姐姐,也只能牺牲自己。
她恨啊……从来没有哪一刻是这么恨自己,恨这个天才得身份。姜文茵确实配不上天才的身份,若没这个天才,二姐姐还有一线希望,能够借助姜家的秘籍活下来。
可是这份希望给了姜文茵自己,哪怕她多么不情愿。
“二姐姐,我回来了。”文娘子一点点触碰着这血迹,白色的衫裙尽数耷拉在地上,她却似乎顾不上了。
眸子里只映着地上的血迹……
脑子里浮现的尽是二姐姐的模样。
还未出嫁时候,二姐姐便宠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