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娘子坐在下首靠左的位置上,有丫头端了茶水上来,那递过来的手却在不停地颤抖。文娘子便接过来,轻声道,“下去吧,我不习惯别人伺候。”
乌鹭现在被隔在阵法外头,虽然府邸里的阵法已经解开,但是外头的,还得再用一会儿。文娘子算计着,估摸自己与她二人谈话完,阵法也就到时间了。
丫头得了话,却不敢动作,只小心翼翼地望着最上首的文阙姑娘。
文娘子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便朝着文阙姑娘道,“我不过说两句话就走,人多了,难免有些话不好说地。还望姑娘谅解。”
文阙姑娘终是缓缓点了头,“你去里间吧。”她吩咐那丫头。
因为外头的阵法并没有解开,所以现在要让丫头避开,也只能派到里间去了。
说罢,又对着身边还有些发抖的另外两个丫头也挥挥手,“你们也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是。”三个丫头都行了礼,规矩地退到里间去。
这屋子里便只剩下上首的文阙姑娘,右边的秦二小姐,以及文娘子自己了。
“你,又是谁?”是秦二小姐先开的口。从方才开始,她的目光便没从文娘子身上离开过。
文娘子也不怕她瞧。光凭眼睛和猜测要是就能定下来她的身份,那就已经不是人了。换了宋毓,也做不到这种地步的。所以面上倒是一副平静,“我是今年要入司命祠的考生。”
秦二小姐显然不信这套说辞,眼珠滑动,一下子落在文阙姑娘身上,一下又落在文娘子身上,“蛇鼠一窝的东西。我瞧着你二人倒是有几分相像……怎么,你千里之外觉察到了文阙的危险,所以赶过来救人吗?”
文娘子转了视线,正好与上首的文阙姑娘对上,她在那双同样雾蒙蒙的眼睛中看见自己的身影,是那么真切。
亲人吗?文娘子将这个猜测放在心底,又转而看向秦二小姐,“二小姐错了。我一届孤女,偶尔拾得几分术法,想考取司命祠天师的位置罢了,与文阙姑娘,没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是傻子?”秦二小姐又是一声冷笑,这会子连面上都带了冷意。
“我从不说谎,”文娘子道,“至于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她略微停顿下来,伸手指了指外头黑沉的天色,“这是天师的本能。”
今儿的天气,哪怕不是天师的,也能觉出不对劲之处来。
文娘子说的真切,倒叫秦二小姐不好再往后问,干脆便冷哼一声,转而看着上首一直沉默的文阙姑娘。
“我不知道你与周陟达成了什么龌龊事情。但是话放在这里,一旦你们要拿我的东西,无论灵力还是性命,我都不会放过你们。等同于姜文茵的灵力,有多可怕,我想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秦二小姐说的咬牙切齿,然而眸中的神色却清朗许多,不似刚才,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文娘子其实从方才一踏入这里。便在二人的眼神中都觉察到了不对之处。方才那秦二小姐的眸子里尽都是杀意,说起来,与文娘子在幻境之中看见的,很是相通。
可是也奇怪得很,当文娘子用了阵以后,那秦二小姐眸中的杀意却都消失了。现在有的,也只不过是对于陌生人的戒备,以及对于文阙姑娘那一点点的恨意。
这才应该是正常的模样。依着方才的样子,只让人觉得,是着魔了。
这一点不只文娘子看出来了,一直未曾开口的文阙姑娘显然也是有所觉察的。她便抿了唇,似乎在犹豫着,过了一会子,这屋子里才响起文阙姑娘的声音,“二小姐,缘何会晓得我这里?”
“怎么?你要顾左右而言他?我怎么会知道这里,当然是光明正大打听到的,不然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做事情偷鸡摸狗的吗?”秦二小姐挑眉。话语中的不敬之意已经相当明显。
文阙姑娘听了她的话,却只是低头沉默着。
秦二小姐原以为这脾气不好的文阙姑娘一定会与自己争论,却没想到只是看见了她的沉默,一时间竟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文娘子眸光微动,“这位姑娘,从何人那里听到这件事的?”
秦二小姐正想搭话,却忽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了半天,直到眉头紧促,却都没能想起来,这消息究竟是从哪儿得知的。
她似乎被这种空白给吓到了,楞楞地望着文娘子。
文娘子倒是松了口气,不过面上没显露,只漏出一种紧张的神色,“我今日观天象,觉出京中有妖孽作祟,且算出方位……今日到来,倒是与我预计之中的有十分相似。”
她说的便是妖孽作祟一事了。
这当然是胡扯的,文娘子只不过在幻境中看见了这秦二小姐一面,哪里就能看出来什么妖孽?但是现在的情况,用观天象觉出妖孽来解释,确实是最好的。
秦二小姐似乎还有些不信,皱了眉头正准备说什么,上首的文阙姑娘却忽然间截了话,“这位姑娘说的是。奴家虽不是天师,却因着灵器的身子,总对这些有点感觉。方才二小姐过来,我便觉出不对劲之处。想来,是有哦妖孽,看重了二小姐的灵力。”
文阙姑娘似乎是有意的,将最后一句话放得很轻,那便让人听着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一下子将秦二小姐的怒气都冲散了。
这屋子里三人各怀心思,文娘子举起茶盏抿了口茶水,苦涩的感觉在口中蔓延开来,她微微抬眸正对上文阙姑娘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