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人杰地灵,天生的好地方。
新皇登位,宫中府中皆不稳当,按司命祠诸位天师所测,需要寻一处好地方盖庙搭寺,镇压邪祟,方能稳固统治。
这本不算的什么,历代谁做了皇帝,都得好好挑一个地方来做日后的风水宝地的。可错就错在他们偏偏挑了徐州,错就错在偏偏选了城郊这处乱葬岗。
说来也巧合,这里原本也不是什么乱葬岗的,百年前乃是前丞相告老之后的住地,一家子也都在这儿安住。偏的那年皇帝多疑,逢上恭亲王做反,便将从前的重臣挨个审讯一通,最后谁也没能逃过那屠刀。
老丞相也是不例外的,甚至一家子都死于非命。
宅子当场就被人放火烧尽,据说烧了三天三夜,然后天降大雨,淋熄了这一切,也将那一家子的血迹都冲刷干净,仿佛他们从未来过这世间一般。
可是血迹能冲刷掉,怨气却是不能的。一家一百七十五口含冤而死,自然不能就此罢休的。似乎是一些怨气重的,化成了怨灵,在此徘徊不肯离开,因为自身阴气过重,影响了周边的阴阳,导致一些阳气弱的小孩子老人家一命呜呼。
那是徐州城第一次经历的闹慌。就那么一次,便已经人心惶惶。
民众闹了三十余次,才让皇帝不得不出了手。让司命祠的天师一算,说什么以毒攻毒,将午时斩首的恶人尸身尽数拉到这里来丢了。
这法子听着不可信,可是实际上却异常有效,只不过两次以后,再也不见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了,那丞相家的怨灵,似乎当真被镇压住了。
人们也就不再关注它,这日子一天天过去,还记得缘由的人,大部分已经老去死去,年轻一辈的,不信这个邪,因此,在皇家提出来要在此修剪避暑山庄的时候,除了老太守一人上书恳请驳回之外,徐州的地方官却是没有一人这样子做的。
到底是独木难支,太守一个人的话语不足以动摇天师们的命令,这宅子自然是盖起来了,恰逢当年淮阴林氏驱除鞑虏有功,便将这宅子作为礼物赠送给了林氏,所以,便有了这方牌匾。
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件事没有天师出来阻拦,直接导致了当初设下的阵法被破,恶人的怨灵和当初丞相家的怨灵冲破了封印,自然不会让徐州城的人们有什么好日子过。
这宅子,说白了也就是间鬼宅而已。当初林氏家的小少爷来住了一日,便直接吓成了个瘫儿。宫中皇后痛哭流涕,恳请皇上拆除宅子,可是司命祠大祭司那边又发了话,宅子若是拆除,只怕会影响龙脉。
龙脉啊,那可是关乎社稷的,任由哪一个皇帝,也不敢亲自去动。这事情便因此搁置下来,那些人远在京中,没什么影响,可是徐州城的百姓呢,这半年多来,早就被这些鬼物折磨得痛苦不堪。
任谁也不想住在这么一个招鬼的地方,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可以说是徐州城最为黑暗的时期。能搬走的都搬走了,搬不走的,也尽量的跑远一些。
然而这么拖下去不是个办法,日子久了,这股怨气越来越浓,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民众便受不住了,闹事起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地方又离京远,没什么大人物,人们便把这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老太守的身上。可是老太守始终也只是一位出京的普通人而已,他到徐州来,本就是遭谪的,又哪里会有人去关注他的话呢?
再说了,这关乎龙脉的事情,京中官员就算于心不忍,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俩,瞧瞧够不够资格去给皇帝进言。
民众怨气,京中又无人管,老太守除了唉声叹气,便是拿不出一个法子来了。按理来说,这事情怎么也怪不到老太守的头上去,但是人心有时候就是这般难测,一旦你不能够满足他们,你就是个罪人。
老太守背了罪人的名声,有些人就好像为这些日子所受的苦难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下子便将这所有的情绪都朝着这个口子倾泻出来。
太守府经常被人骚扰,这也是文娘子和乌鹭刚刚到门口的时候,那开门的童子为何那么激动的原因了。
老太守说到这里,徐州城的闹慌事件基本都理清楚了。他又是长叹一口气,混浊的眼睛看向文娘子两人方向,“姑娘既接了榜,就请,救一救徐州城吧!”
老者的声音总是带着一股枯冬的味道,地上那些落叶被风卷起,顺着他们几人的衣裳下摆划过,最后尽数回到地上,呼啦啦的堆成一堆。
乌鹭不知道怎么接话,老实说,这地方的事情很复杂,又是牵扯了皇家,又是牵扯了民怨,本能的,乌鹭不想让自家娘子去参合这种事情。
可是她的话还没能出口,那边文娘子却已经接了话,“我家娘子可以做到的,请大人放心。”比起平常平淡的语气来说,文娘子这时候似乎更郑重了些。
像是真的在对太守做出一个承诺。乌鹭跟在她身边一年多,也未见过文娘子如此认真的模样。她有些不解,一只手在后头拉了拉文娘子的衣袖,却只换了文娘子微微的摇头。
娘子这!乌鹭板着的脸也有些绷不住了,她总觉得参与这种东西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的紧张落在文娘子眼底,文娘子像是安慰一般轻轻从宽袖里头碰了碰她的手,接着,又看向对面的老太守,“东晋陶潜《搜神后记》上篇所言《桃花源记》,其中就有桃花源境描写,里头所言,初极狭才通人,芳草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