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种像把人扔进滚烫的水里面又迅速的打捞起扔进冰湖的感觉,老吴深刻体会。
溪在他怀里抖成了筛糠,眼泪几欲湿掉了他胸前的布料。
溪问他,崩溃到了极限“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一个父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受苦,丫丫垂弱的模样摆在那里,那张病床上躺着的她脆弱而渺小,如同一粒沙子。
他该怎么办?
他眼眶红了起来,迷茫的找不到路。
他扶着几乎要昏厥的溪走进病房,丫丫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老吴突然想起,那些和丫丫同龄的孩子,此时此刻正在校园里面听着朗朗读书声,或许还在游乐场里坐旋转木马,开心的绽开嘴角。
绝不是丫丫现在的样子,呼吸还得呼吸辅助器帮忙。
那画面,易碎的像是玻璃。
他不忍直视,偏过头时眼泪已经落了下来,而溪已经握住了丫丫的软软冰凉的小手,失声痛哭起来。
她压抑的太久,现在几经绝望,本以为会越来越好,但没成想老天爷不给任何的希望。
丫丫虽然小,但住院了那么久,逐渐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不哭也不闹,成熟的让人心疼,没有什么力气,但还是紧了紧溪的手,开口小声的安慰,隔着呼吸器,声音晕开,像是要散去“妈妈……我没事的……”
溪摸她的小脸,白的像是透明,因为药物,失去了光泽,她心疼女儿这般坚强成熟“丫丫,妈妈会救你的……”
拿什么救呢?
希望渺茫。
话还没有说话,她埋下头,脸对着棉被抽噎起来。
老吴整了整情绪,扶起她,低音沙哑“溪,你先出去,丫丫看到你这样会伤心的。”
溪点了点头,被他扶了出去,坐在排椅上,紧抓着他绝望“我们是不是救不回丫丫了?”
可能是那一瞬,他心中的骇浪被激了起来,绝望使然,蓝阳干净的脸浮现在眼前。
他没说话,转身进入病房。
没了溪的哭声,丫丫在父亲面前终于像个小孩子,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眼里是对死亡的害怕,她还小,但已经知道死是什么。
经常住在医院里。
看生命轮回,看人间百态。
隔壁病房经常分水果给她的阿姨,乳腺癌,已经去世快一个星期了。
她做梦都是阿姨给她送水果的画面,但阿姨不再面目慈善,而是狰狞,痛苦,她吓的梦醒,溪睡在病床旁边,只有在睡觉的时候她才不会那么伤心,但眉头依然紧皱着。
丫丫不敢哭,怕吵醒溪,吵醒脆弱的母亲。
所以压抑着,她总觉得梦里的阿姨迟早有一天会带她离开,因为梦里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她恐惧,特别是今天突然病发,比前几次的都要来的严重的多,心脏巨疼,不能呼吸,如同溺水,没有救命的稻草,只能靠她自己顽强的意志力。
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看见老吴时眼泪落了下来,喃喃的问“爸爸,我是不是快死了?”
就因为这句话,让那个残忍的想法扎根于老吴的脑海中。
他甚至想,或许这就是老天给丫丫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