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进宫参加诗宴的那日,芷兰起了个大早,她打点好一切,便唤醒了陆月白。
陆月白哈欠连连,目中满是困意。她歪在梳妆台前,任芷兰一层一层地将自己的头发绾起来。直到芷兰不留神扯痛了自己,才蓦地一阵清醒。
“啊,小姐对不起,奴婢扯痛你了。”
陆月白无精打采地说了句没事,又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睫毛乌黑上翘,肌肤白里透红,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平静时也含着笑意。此时,陆月白忽然有了灵感。她同芷兰道:“昨日你给我看的那些个衣裳里,是不是有一件底色为白,但是晕染着桃粉的?”
芷兰将梳子放置一边,取了个固发的簪子。
“是有那么一件,小姐想要穿那一件?”
陆月白对镜抚着额发,打量着自己的妆容。
“你且把那一件取来。”然后她打开放簪花的锦盒,将沉甸甸的金钗珠花划一边,而是挑了几个轻盈剔透的藕粉绒花儿。
比起牡丹的雍容华贵,陆月白更爱这桃花的清丽明媚。
“再配上这些簪花。”
陆月白穿上衣裙,戴上簪花,最后又择了一款淡雅而明媚的胭脂点在唇上。待梳妆完毕,陆月白起身而立,竟如桃仙下凡,花神降世。她容貌清丽,眼波明媚,那一身如绽放着三春桃花的衣裳衬得她气色极好。
她同芷兰出了相府,遇见了方要启程的姐姐陆月瑶。只见陆月瑶戴着珊瑚珠点缀的玫金发冠,两侧精美的步摇垂着细腻的流苏。她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上头的花鸟刺绣栩栩如生,华丽非凡。陆月白看在眼里,不由咽了咽口水。虽说这陆月瑶讨厌,但她的这身打扮,可真是令人眼馋。
相较之下,自己的这身清新明媚的行头,倒偏落了下乘。
陆月瑶见陆月白过来,神色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鄙夷。她视而不见地打陆月白跟前走过,在婢女芷佩的搀扶下,上了她那辆琳琅马车。
微风拂过,马车上的金铃发出悦耳的声响。随即车轱辘转动,宝马香车载着它那位高贵的主人,绝尘而去。
陆月白皱了皱眉。脑后青丝上所系桃粉色的丝带被风轻轻卷起,紧抿的檀口如初绽的桃花。感触此景,陆月白百感顿生。前一世,自己同陆月瑶的待遇便是如此千差万别。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是父慈母爱,她陆月白仿佛就是多余的存在。想到此处,陆月白不由叹了口气。用现代的一句话来说,便是有人死了葬八宝山,有人死了葬万松山。死后都有差别,更何况生前呢!
这时,另一辆寒碜些的马车驶来,在她身后停住。马夫下车:“二小姐,上车吧。”
陆月白回头一看,果不其然。自己乘坐的这两马车真不知要比陆月瑶的寒碜多少倍。但她只是冷冷地一勾唇,淡淡地上了马车。
“芷兰,我们走。”抬着帘帐一边的玉手缓缓落下。
长乐公主所居住的寝宫为蓬莱殿,蓬莱殿最大的特色便是花园移步换景的秀丽风光。长乐公主泽帝众公主中最懂享受的一位。趁着风和日丽,春暖花开,便将宴席设在花园之中。
正逢百花争艳时,暖风携来醉人的芳香。姹紫嫣红的花儿风韵各异,牡丹的雍容华贵,海棠的娇媚可人,玫瑰的风情万种,莲花的清丽脱俗。更有几株枝桠繁茂的桃花怒放,风一抚,便有无数花瓣簌簌而落。
一片粉嫩的桃花瓣辗转而来,落在陆月白的肩膀上。陆月白抬眸,望着那斑驳的花影,眼神迷离起来。
远处,别的贵女早已围着陆月瑶寒暄。应接不暇的陆月瑶像是身侧笼罩着一层光华,于人群中格外显眼。少不了笑意逢迎,少不了巴结谄媚。毕竟是堂堂宰相之女,美貌与才华又同时名冠京都,如何能不引人注目?
陆月白只遥遥地望了姐姐一眼,便淡淡地转身步入身后的花园之中。
漫步了片刻,身后忽然响起了个少女稚嫩的声音:“姐姐。”
陆月白讶然回头,心想还有贵女同自己一样这般清心寡欲的?只是待看清楚来者,陆月白的心蓦地一凛。
这是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面貌生得标致。她身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裙,头上的绒花亦为浅蓝。然这衣饰落在这群贵女之中同自己一样,算不上什么上乘货色。可是,可是这个女子,怎么会是她?
是她!
眼前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女,便是前世诬告陷害自己的梅妃。在前世的记忆里,梅妃是中书侍郎的庶女梅清浅。当年以侍妾的身份入的东宫,比自己小个两三岁。而在她成为太子侍妾之前,自己却并未同她有过任何交集。
心绪暗涌,眼中沉浮着一丝寒意,毕竟她是前一世害死自己的人。陆月白清晰地记得,后来的梅妃是如何地嚣张跋扈,如何地阴险毒辣。明知自己执掌六宫凤印,却依然出言不逊,仿佛眼中就从来没有过自己这个皇后。
被赐死的那日,陆月白不曾忘记梅妃的落井下石。而前一世的自己不善言辞,竟道不出片语反驳,哪怕是一句恶毒的诅咒。
陆月白的唇角凉凉地勾起,心中顿时有了防御。
不过,眼前那明眸皓齿,天真无邪的少女却丝毫没有察觉,她携着几分腼腆的笑:“姐姐独自在此,可是嫌人的之处不自在?妹妹冒昧一问,若姐姐同妹妹一般喜爱清静,不妨你我做个伴,也好消磨些时光。”梅清浅趑趄低眸,绣着红梅的手绢在指间翻覆了片刻:“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