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休养生息只适合乡民,因为乡民有家有地。而流民,无家无地,暗下了灯火,也就是真的瞎灯摸黑,更是一声声长叹。
就在九尺驿道前方不远处,矗立着几个低矮的木棚下,坐着一群衣裳破烂的汉子,长者已经白发苍苍,幼者也是一头乱发配虬髯。
“月明,月是故乡明!说什么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只可惜咱们不姓张,咱们不姓张啊!真是来错了地方,来错了地方,……”
“天大地大,何处才是咱们这一些吃百家饭的手艺人的家啊!……”
“天下何处是我家?走遍了天涯,终归也没有一处是我家!……”
“……”
陈静与陈旭嫦缓缓策马之间,一时都想起来了,这一些人都是从东山郡过来的那一群手艺人。
陈旭嫦率先开口道:“老伯,孟婆郡张家人,不给你们饭吃吗?”
这一群手艺人又见陈静与陈旭嫦,全部骤起一股五味杂陈,年幼者都不好意思的缓缓低下了头。
毕竟,树活一张皮、人要一张脸。年幼少见世间的不平之处,自然不耻于口,唯有默默的忍受。
唯有其中一个长者,大概是流的汗比年幼者吃的盐还多,故而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一个世道的不平。
长者皱纹如刀刻,矍铄的眼神如箭矢,镇定道:“张家人不把咱们当人,为了活着也只能这样了!”
陈旭嫦一时好奇至极,想必还真有奇葩事,径直追问道:“老伯,这样又是那样啊?张家人不把人当成人,除非张家人还真不是人!”
长者仰望月色,镇定又道:“两位女侠啊,张家人可能还真就不是娘生的。我觉得,张家人很有可能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畜生!”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弓身在马鞍上,斜背着的三把越女剑,影子落地就似是一把锋利的铁耙,早晚也得耙了张家人的脸面。
“此话怎讲?……”
长者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周,之后又一通急促的“咳咳”,而后脱口而出道:“我说张家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那是有原因的!”
“也只有他们铁齿铜牙的张家人才干的出来。铁齿铜牙吃沙石自然无妨,我等可是活生生的人呐!”
“咱们这一些外乡人与张家人干活。张家人会往馒头里塞豆子和沙粒,说是:豆沙包;又在粥里放大把黄沙,说咱们吃百家饭的人吃百家堪比皇帝,该叫:皇帝粥;……”
“这一些歹毒的张家人,是让咱们一边吃土,一边给他们干活啊!”
“……”
陈静与陈旭嫦闻言,径直面面相觑,看来,孟婆郡中的张家人自持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也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陈旭嫦支支吾吾,骤起五味杂陈道:“豆沙包,……皇帝粥,……”
长者紧接着冷冷又道:“做豆沙包、皇帝粥的水,听说都是张家人的洗脚水。罢了,罢了,罢了。活得不如猪,人命真是不如猪啊!”
“这都是咱们的命啊!幸好,洗脚水又过了一次柴火,也没有腥臭味,更没有骚臭味。即使有,就当咱们吃的是孟婆江北的羊肉吧!”
“生而为晋人,命贱如此。张家人无耻,无耻,无耻啊,……”
陈旭嫦气愤道:“不但无耻,还是无耻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