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汉子闻言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本来就落魄到打劫求苟活,如今要是能有一处容身之地,即使每天只能吃一顿饱食,也比这没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强太多。
生而为人,谁不想有一个安稳的家?谁又不想安居乐业?谁又没事找事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来拦路打劫?这就是脑袋挂在腰带上!
要是倒霉遇见江湖高手,打劫不成还会丧命,本就为一口食吃。
哪怕就是读书人常常蔑视的“嗟来之食”也好,那也总比这样饿着肚子强多了。生而为人,吃食本就是天性,也是天道,更是大道。
谁要是不吃食,那就是千年乌龟、万年王八。只有这两种东西,居然不吃食还会长寿。人就是人,注定当不了乌龟,也做不了王八。
读书人说吃了“嗟来之食”会肚子痛,那一定是读傻了。要是没得食吃,肚子不但很痛,还会很饿!
要说饿肚子,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肚子有一些微微痛;之后会有剜心拔皮抽筋之感;而后全身发软就像一坨烂泥团;再之后连出入之气都觉得多余而又万钧之重。
当然,要是饿得更久,除了面黄肌瘦之外,见到木头棒子就像冒油的窝窝头,很想上前咬一口;见到巴掌大的石头就像刚出笼而热乎乎的大馒头,很想上前咬一口;见到牛脚印臭泥坑,那就是一碗让人垂涎三尺的小米豆汤羹;……
眼前这一切的饿与穷,也都是被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害的!
要是能得到解脱,脱离这一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自然求之不得,就是先叫一声“娘”,再唤一声“老祖宗”,那确实也无伤大雅!
毕竟,江湖中的读书人说,除了父母的生养之恩外,还有什么知遇之恩,还有什么一饭之恩,……
眼下,只要能让人好好的活下来,那就是知遇之恩;谁给一口饱饭吃,那就是一饭之恩。恩重如山又是再造之恩,堪比生养的父母。
虽然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非要说什么“有奶便是娘”,那是没经历过这一种撕心裂肺的苦日子。
谁要是有种,先饿十天半月,再来说这样的话。不然,就是虚有其表,更是浪得虚名。更是江湖中一抓一大把的“伪善”与“伪君子”。
谁要是经历了这一种撕心裂肺的苦日子,最后苟活下来,还能说出“有奶便是娘”的话,那是圣人。
如今,一个个都落魄到舍命打劫求活了,自然也当不了圣人。
况且,读书人口中世代传颂的圣人,在周游列国没吃没喝落难的时候,还有一众弟子代为乞讨。
眼下都是流民,自然也没有、也不会有弟子代为乞讨,故而还得靠一己之力;靠天靠地非好汉,故而又得赤膊上阵拦路抢劫。
拦路抢劫有太大的风险,谁不愿意求安稳呢?只要稳,才有圣人说的“和”,要是不稳,怎么“和”?
吃得饱不受穷,才会和气。
“去,去,去啊!……”
“这都不去,那是大傻子,……”
“只求每天一顿饱,……”
“……”
陈静见势微微一笑,径直抬望眼之间,只道:“去费家!”
几个汉子先拣回了兵器,之后面面相觑,紧接着遥看前方费家庄院里游离的灯火,一时不解。
“这是让咱们打劫费家吗?”
“也好,费家现在落魄了,落井下石之事堪比捏软柿子。这要说拣软柿子捏,咱们可最拿手了。”
“对啊,听说费家太大方了,还主动与五斗米道备米、送米!真是奇葩至极,这样同流合污的傻子,咱们去打劫一回,也算解气!”
“走,杀富济贫去!走,杀,杀杀,抢钱、抢粮、抢家财!”
“……”
人潮未退,几个汉子挥舞着刀光在前,九尺驿道边上的所有流民眼冒绿光,紧接着一涌而上。
很快,这数百流民狂啸着往费家庄院冲了过去。
陈旭嫦见势,不解道:“静静,你这是?你这算是打家劫舍了?”
陈静策马紧随流民其后,悠悠说道:“嫦嫦,实不相瞒。前番与杨家族长杨明利、吴家族长吴长志、费家族长费大德在飘然亭有约,共诛张家五斗米道!”
“也用计擒住了孟婆郡顶上三道之二:张智与张仁。只可惜啊,最后败于纨绔子弟、太守公子张义之手,这才一个人去南山郡寻你们。”
“这一次,一者,在下先让这一些流民去试探一回费家,还有没有反抗之心,反抗之心又有几何?”
“二者,费家被张家人打压,被杨家、吴家白眼。都说费家米多,就当是与费家送上一些人手!”
“至于第三嘛,已经很久不见费家人,这数百流民,就当是送给费大德的见面礼了吧!”
陈旭嫦一时如释重负,镇定又道:“静静还真是厉害,居然以一己之力,因地制宜使计擒住一郡的顶上三道其二,自愧不如啊!”
陈静自是笑而不语,策马奔腾之间,很快也就追上了流民。
费家庄院里的一众家丁和护院见势,一时慌了心神,各自拔出腰刀,杀奔出了大门口九尺之地。
此时此刻,在费家庄院的大红灯笼与烛台倒映下,一个个家丁和护院的影子被拉长了三丈,就像是风中的一根又一根芦苇棒子。
几个汉子见费家家丁和护院一副极其弱鸡的样子,上前一个,腰刀扛肩,昂首挺胸道:“费家的,你们都听好了:交出你们的金子、银子、首饰、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