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锋闻言一绺怒气如烟如雾盘旋在太阳穴两侧,径直眉头如山崩地裂猛烈一皱,笔直的眼神中尽是一闪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
张锋自从在孟婆江中救起西门霸和东方胜以来,虽然一直也都觉得西门霸和东方胜确实是难得的将才,但是眼下西门霸如此直言顶撞一郡尊长,谁又受得了?
“你住口!明知李声速是孟婆郡县衙差役头领,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相逼,好歹有人通报。不然,这一刀下去,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
张锋策马一旋,接着环视了一眼“露水营”却了无动静,又瞅了一眼死去的吴忠,径直长枪一挺,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送吴忠回府,切莫再耽搁片刻!”
原本吴忠带来的那一些皂衣差役得了张锋之令极速上前半架半抬着靠背椅,吴忠早已发凉的身子这才缓缓离开了“露水营”。
有道是:人死为大,妻儿为亲,回府为上,入土为安。
张锋倒也没有刻意过问吴忠的死因,同在郡城中又隔三差五同处一室,也能感觉吴忠死期将至。
一个大活人死期将至时,除了回光返照之外,相比于往日的言语和形神之间确实相差甚远,多留意一些细枝末节处便能知晓。
张锋在孟婆郡这一些年里,自然知道吴忠可以算是孟婆郡中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中的第一人,一副不同于常人的脸色全似长年累月泡在五石散兑酒中的一条人参。
张锋目送吴忠渐渐离去,先无视了在一旁站立的西门霸,径直又把目光落于李声速与李训身上。
毕竟,张锋于西门霸而言,除了有救命之恩,还有知遇之恩。李声速才是眼前最为看中的汉子。
李训再一次扶正了李声速一条胳膊,径直又一边悠悠说道:“爹,爹呀。爹,爹呀。这一次,咱们都死不了了,咱们也不用去死了,太守大人为咱们解围了。”
“爹,爹呀。爹,爹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回去见着了娘,娘一定会高兴,一定会高兴的!”
“爹,爹呀。爹,爹呀。咱们得多谢太守大人救命之恩了!”
“……”
李训言毕,径直腰刀回手入地半尺,皂衣极速一扬,接着又隔空与张锋猛烈的磕起头来。
李声速无可奈何一笑,径直挣扎着转身,一边悠悠跪拜道:“卑职无能,太守大人之恩没齿难忘!”
张锋见状心里也极其难过,想不到如此周全的计划,最后也都功亏于溃化为泡影,实在让人费解。
毕竟,张锋在萧道成入主台城宫中之后就得了密诏。密诏有言:只要在孟婆郡杀死幽嫣谷墨家谷主陈静,便可去建康城入朝为官。
有道是:水往低处走,人往高处走。本来张锋就是少有的员外散骑侍郎,再回建康必定平步青云。
这不,张锋在毕恭毕敬接过萧道成这一道密诏之后,辗转反侧了一夜才如此布局,确实也引来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
孟婆郡要成为孟婆江南第一郡,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噱头;倘若要成为孟婆江南第一郡,孟婆郡顺理成章得要人口增多。
如今要想孟婆郡人口增多也仅仅只有让年过十四者强制成亲,不许鳏寡只是火上浇了一瓢热油。
如此,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向来秉承“天志”,怎么会不如飞蛾扑火一般奋勇当先呢?
结果,确实也正中下怀。
张锋在布完这一局之后,还刻意把孟婆郡上下一应差事都交代了马文,待事成朝廷升迁之后,孟婆郡大守一职必定也非马文莫属。
乡民们都知道的简单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处不落他人手。
这就是大道至简!
好歹马文自幼跟随张锋左右,也算是张家一家人。只要事成之后张锋入朝为官,孟婆郡太守一职留与马文,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张锋身为孟婆郡一郡之主,自然也知道在萧道成下那一道密诏之际,同时也派出了数批黑鹰会杀手来孟婆郡追杀刘一腾、刘一虎。
张锋也知道最后黑鹰会不敌刘一腾、刘一虎,换来的却是倒海寺如海禅师、静缘宫缘真子之名。
张锋自然也知道:‘僧道两圣’之名,也只是朝廷萧氏宗族与刘氏宗族的一次正大光明的妥协。自古以来,屠杀前君九族就如家常便饭。
如此以来,上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下可堵住刘氏宗族之口。
只是,张锋觉得萧道成下的这一道密诏,确实有一些费解!
毕竟,在建康城中不用亲自动手也都能杀了陈静,如今却要密诏陈静死在孟婆郡,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张锋身在官场这么多年,深知官场中凡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但是,眼前这一局棋子之外的棋局,张锋身在局外,一时还在迷雾中,确实不知分不清东西南北。
李声速确实也无能,费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能杀掉陈静,还生了如此多的枝节,实在难堪大任!
张锋思索到此之际,心中全然明白,径直又淡淡说道:“罢了,罢了,罢了。步军校尉一职,看来与你确实无缘了!回去吧,去‘朱儿’那里待着去吧。待本官日后与他修书一封,好生待你父子便是了!”
“回吧,回吧,都回吧!”
“……”
李训与李声速闻言心中急促一怔,这一次几乎都又舍了老命,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训脸皮一颤,一脸忧伤的盯住李声速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