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要送去太守府?谁说的?告诉本官,本官一定打得让他娘亲都不认识他的猪模狗样!……”
一个抑扬顿挫而又有一些低沉如风吹黄沙一般的声音从乡民外围极不客气的飙了进来,又像是一道破堤而出的滔滔洪水翻滚涌荡去了乡民正中。
这一个突如其来且尖酸刻薄的声音过处,正前方是一个左手叉了大腹便便之腰、右手反握了腰刀、一身皂衣大氅的郡守府差役头领,寿帽左边插了一条一尺长红褐相间的雉鸡尾;前后抖动的雉鸡尾下是一张肉嘟嘟的大圆脸,圆脸上泛了一阵又一阵热乎乎还夹杂了胭脂红一般的光晕;一双小眼睛、一塌小鼻孔、一张上厚下薄的嘴唇,唇下还故意留了一撮数十根弯弯曲曲的一尺长胡子。
这一个郡守府差役头领,姓吴名忠,是常随杨洪左右的一个忠心耿耿的太守府小跟班。
在吴忠身后,左右各十二个皂衣、寿帽、腰刀的郡守府大小差役径直也涌荡进了乡民正中。
李声速,见来了孟婆郡太守府的大小差役,一时宽心了许多,径直倒提了腰刀三步迎了上前,抱拳毕恭毕敬的对吴忠弯腰两尺,娓娓的说道:“卑职李声速见过吴头领。东皇殿前白莲社俗家弟子捣乱,吴头领可携有杨太守的文书手令?”
吴忠,步进了乡民正中以后,一双樱桃珠子般的小眼睛在眼眶里滑溜了大半圈。突然瞅见了怒气还未消停的张锋,径直又堆起了一寸高的灿烂笑容,并未理会李声速的问话,却与张锋是热情洋溢而又抑扬顿挫的赔礼说道:“原来是名满孟婆郡上下的张员外啊?小的失敬,失敬,失敬啦!白莲社俗家弟子捣乱,张员外息怒,张员外且息怒,小的一定从了张员外的心愿,……”
“……”
吴忠,毕恭毕敬的对张锋弯腰说话之际,旋即又抱拳向天一扬,转了半个身子对乡民有板有眼的厉声喊道:“杨太守爱民如子,孟婆郡乡民皆视为己出。杨太守也常念儒圣之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孟婆郡乡民皆为太守府治下之贵民,白莲社俗家弟子亦然。奈何一堂之中也有兄弟姐妹不和之日、也有姑嫂婆媳不睦之时。……”
“杨太守常言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如果做错了事那就一定得受到处罚,不然就没了规矩、没了王法。……”
“杨太守一心为乡民,乡民都是杨太守的衣食父母。杨太守怎么会拿父母之事当儿戏呢?……”
“……”
吴忠的信誓旦旦,却在乡民中如潮涌般的唉声叹气了起来,一个声音缓缓的责问道:“官字两个口,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对,官字两个口!……”
“人前说一套、人后做一套,欺负百姓不读儒圣之言!……”
“……”
责问的声音如涌泉骤起,在乡民中更是如一阵极速荡开的波浪,荡去了乡民的心扉深处。
李声速见势不得不开口追问吴忠道:“吴头领,天灾之后太守府可有赈灾文书手令?……”
吴忠,对李声速无事找事的这一问,就如着了晴天霹雳,猛然回头一阵凶恶的白眼,眼光像一把无比锋利的长剑刺穿了李声速全身上下一个通透,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便又强装了笑脸,还一本正经的说道:“李捕头,真是一个一心一意为乡民着想的县衙好差役!难怪听说杨太守先前要提携你,……”
“李捕头所为,值得郡守府差役效法,佩服、佩服万分!……”
“……”
吴忠的三言两语倒让李声速胸腹似有千万根如针的鱼刺,不但刺破了喉咙,还刺破了心肝脾肺肾!
吴忠这是摆明了的恶心人,还是众目睽睽之下的恶心人。
自古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李声速只有在心底里默默的承受吴忠摆明了的恶心,还不得不强扭了一张灿烂的笑脸与吴忠抱拳谢道:“吴头领,卑职只是尽分内之事,分外之事那就听天由命了!……”
“……”
吴忠,在心里其实早就骂完了李声速家中祖宗牌位上下十八代,却还是一阵平易近人的哈哈大笑之后,肉嘟嘟的面孔下发出了像是一个又一个肉丸子入了油锅的声音说道:“李捕头,你太谦虚了!你放宽心,你且放宽心!杨太守从来不会亏待忠心耿耿的人,更不会亏待孟婆郡的衣食父母!……”
“孟婆郡的乡民,杨太守的赈灾文书手令,明天就会到各县衙。记住了:是明天,明天!……”
“……”
吴忠信誓旦旦一言,在乡民心中稍微宽慰了一些,毕竟说了赈灾文书手令明天就能到各县衙。
乡民嘈杂声算是止住了,吴忠一双小眼睛又滑溜的偷窥了一回左右,不但发现了幽嫣谷墨家弟子陈小英,还发现夹杂在乡民中骑了黑色小毛驴的客缘斋掌柜半老徐娘。
吴忠,一对小眼珠子又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左手向上用力一甩,简单而又直接的对郡守府大小差役大声嚷嚷喊道:“来呀,安排!让这一些捣乱的白莲社俗家弟子,押去太守府地牢里饿上三天!……”
刷、刷、刷,……
郡守府大小差役得令,腰刀纷纷出鞘,明晃晃的比划在了挨打最多的白莲社俗家弟子数十个人脖子上,又三三五五一小撮的往东皇殿外赶了出去。
“走,快点走!……”
就在郡守府大小差役的催促声之间,如雨点般的拳脚又落在了白莲社俗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