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山八寨”乡民欢喜之余,左右相扶各自去寻夜间归处,都是穷苦人家清寒惯了。只要天不下雨,寻一棵大树、找一方岩洞,露宿更能呼吸天地之间不加掩饰的气息。
五大三粗的汉子推了板板车靠近独孤老太婆,独孤老太婆顺手一指,便往远处“咕嘎、咕嘎”行去。
陈静心中一时明了:拓拔子推必定高坐北山关城中,兴许还正自鸣得意终于毁了“十山八寨”。
眼下天赐良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正是大好时候。
陈静旋即斜身一跃,马缰绳直立一拉,白马往东直奔北山关。
白马长啸山林,四蹄过处只留下了一脸尴尬的墨夷秋,还有一脸冷峻的独孤老太婆。
“当家的!这,……”
“罢了,随她去吧。……”
陈静策马呼啸追天光,穿过了一片松林,趟过了一条溪流,黄昏夜寂之际北山关已近在眼前。
陈静在北山关外一处松林中止马停歇,又理了理素纱素袍行头,缓缓向北山关城门洞内行去。
如今,孟婆江南北还算天下太平,眼下又毁了“十山八寨”,城门洞内的狼皮帽还恍惚在醉酒中。
陈静抬头缓行之间,气息悠悠嗅出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陈静还是没法忘记在客缘斋中杨欣沉醉于五石散兑酒的样子,也没法忘记吴忠沉迷于五石散兑酒的样子。
五石散兑酒害惨了燕国人,如今魏国人又沉迷于五石散兑酒,对陈静而言算不算喜事呢?
城门洞中的十几个狼皮帽,一边打了酒嗝,一边弯刀刀把或左或右追赶路过的各色服饰行人。
“哪咕叻,哪咕叻!滚吧,……”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陈静牵马缓缓步入了北山关,北山关内大道与商贾自然不能与“十山八寨”的茅屋与泥墙相比。
或者说,北山关内镂空雕梁粉饰的繁华,那正是“十山八寨”原汁原味的“罪恶”。
趁黄昏夜色,白马藏于一处过往人烟稀少之地,一个飞身往北山关中的屋檐瓦台跃了上去。
白影如烟、轻掠如鹤。
陈静在屋檐瓦台上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影子,往北山关城中夜色最明亮处极速闪去。
金碧辉煌那是夜晚中的烛台与灯笼泛了跳跃火光,人潮涌动那是北山关弯刀在手巡夜的狼皮帽。
陈静又不得不在一处灯火最为明亮处停下了步子,旋即又缓缓蹲下了身子,轻轻揭去了一张青瓦。
透过那一张青瓦,灯火辉煌映了正堂中数排狼皮帽弯刀林立,八排杯盏碗碟的案台上一股五石散兑酒的浓郁味道冲鼻而起。
陈静还是认出正面那一个锦帽貂裘的中年汉子正是曾经的“拓拔大王”拓拔子推,八排案台上的坐上客都是魏国“黄金八部”勇士。
拓拔子推相比于十年前确实苍老了许多,眉头紧锁,额头上一道五寸长的伤疤更似被琴弦所伤。
拓拔子推额头上一绺头发,黑中夹杂了少许霜白,霜白又淹没在了貂裘的雪白中,在灯火跳跃中更似泛了一绺又一绺的灰白。
八排“黄金八部”勇士,一个个浓眉大眼、虬髯方脸,一身各式纹路皮裘掩饰不了虎背熊腰,初眼看来每一寸肌肤都是孔武有力,好似一巴掌就能拍死一头饿狼、一拳头就能捶翻一头吊额大白虎。
拓跋子推仰头便满饮了一盏五石散兑酒,旋即半嗔半怒、半忧半喜道:“众位‘黄金八部‘的勇士,事隔十年终于灭了‘十山八寨’。只要灭了‘十山八寨’,我拓拔子推是不是又将重回‘拓拔大王’之威名呢?”
“黄金八部”勇士举盏齐声大喝道:“大魏国‘拓拔大王’拉基阿路;大魏国’拓拔大王’拉基阿路;大魏国’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啪!
突然,拓拔子推玉盏案台边用力一摔,旋即就碎成了十块、二十块、三十块,以至于更多。
这一只玉盏,更似掉地的冰挂子,碎了之后再也不能还原了。
拓拔子推掩面嘶哑又道:“想我拓拔子推,与大魏国殚精竭虑。十年前与白莲社合谋一举灭了燕国。这不世之功,何人能及?可那里知道,咱们最后都只是冯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还是一颗弃子!”
“要不是郦道元那一个该死的臭道士与冯太后有勾结,还同时与白莲社杨恩有勾结。我拓拔子推早就更进一步了,诸位勇士也不至于今日这般落魄于北山关!大才而用、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
一个狼皮帽内侍又与拓拔子推满上一盏五石散兑酒,拓拔子推又一个仰头,“咕噜、咕噜”直下。
拓拔子推轻抬衣襟,又拭了一回眼角,再拭了一回嘴角,袖子一甩,嘶哑道:“马拉个巴子的,要是当初没有郦道元那一个臭道士,那该有多好啊!魏国那一些该死的臭道士,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初要不是郦道元与杨恩私下合谋,‘七夜道宗’之法怎么能拿下刘文之;刘文之倘若不是被郦道元擒住,杨恩又如何能执掌白莲社?”
“就郦道元那一个臭道士,不但坏了刘文之的大事,也坏了我拓拔子推的大事!白鸟城合军之后,还自觉有愧闭关不出,我拓拔子推诅咒郦道元永远出不了关,最好现在就已经化成了一堆白骨!”
“马拉个巴子,魏国的道家都是一些邪魔歪道。我佛慈悲,想我释远师兄是多么的可怜。那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