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薇不去等乔天霖的回应,话音一落就敲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进了小区。然后,那间屋子的灯就亮了,却没有了他的儿在灯下倘佯。
乔天霖燃起一支烟,密闭的汽车里立刻地烟雾缭绕,他也懒得去管。他想,就让自己被这团烟雾熏死好了。反正她已经搬走了,庄薇说她已经搬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庄薇让他远离他的丫头,她说他的存在是对丫头的伤害。
当然,他当然伤害了她,没有人能比他自己更加清楚地知道他对她的伤害到底有多深。如果可以,他愿意她将他剜成碎片!只要她高兴起来,只要她那颗纤弱的心不再沾染悲伤,他真的什么都愿意!
可是,她居然连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她选择了离开,她选择了不原谅。她说她不再回来,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烟雾弥漫了整个车厢,玻璃窗上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外面的景致被完全地隔绝在这一片浓密的烟雾里。乔天霖终于摇下了车窗,烟雾慢慢地散到了窗外。
人行道上,有位妈妈正带着她几岁的女儿从那头走了过来。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又圆又亮。她背着个粉红色担嘴里唱着可能是幼儿园老师新教的歌谣,摇头晃脑一蹦一跳地走在她妈妈的身边。
女孩的妈妈很年轻,她的肩上挎着个小包,右手提着一袋子的菜,左手牵着小女孩的小手,跟着小女孩稚嫩的童音哼着歌谣。她的笑和小女孩一样,开心而满足。
丫头也是爱笑的。
天气好的时候,她笑。她说,能够呼吸新鲜的空气,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真好。
天气不好的时候,她笑。她说,一到雨天他就肯定会来接她下班,真好。
不塞车的时候,她笑。她说,他们今天又可以早点回家做饭,吃完了就可以在楼下小区赏月漫步,真好。
塞车的时候,她笑。她说,她的手袋里刚好还有一块萨琪玛,他们两个可以一人吃一半,在汽车里也不怕饿肚子,真好。
买到好吃的零食,她笑。她说,这个世界上有这么美味的东西来犒劳她的胃,真好。
买到不好吃的零食,她还是笑。她说,这下子可以成功减肥了,连去健身房的钱都省下了,真好。
每天每时每刻,好像无论怎样都有着数不尽的让她笑的理由。那些理由,当她说出来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幼稚得可笑。可她却是不管他的嘲笑,依然故我地微微地笑着,小声地笑着或者是大声地笑着。
每当她大笑的时候,他都会有一阵恍惚的朦胧,有一句诗是怎么念的?千树万树梨花开。他只觉得她的笑,竟是比那满山遍野盛开的鲜花更加的绚烂无邪。
他曾经问过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笑,为什么给她小小的欣喜她就可以笑到天荒地老般的长久?
她笑意盎然地应他,为什么不笑呢?三毛不是说过吗?我笑,便面如春花,定是能感动人的,任他是谁。
说完之后,她的双眸顾盼生辉地问他:“三毛的笑感动了荷西,然后他们两个便在那漫天黄沙的大漠之中烟火人间。那么,我的笑,可有感动到你?”
乔天霖将烟头掐灭在掌心中。是那样炙热的烟头贴合在皮肤上,可他怎么就不觉得痛?还是痛的吧?只是,他心里的疼痛已经远远盖过了烟头炙烫的痛,所以,失去了痛感没有了知觉。
人行道上的那对母女已经越走越远,到最后,就连背影也看不到。只留下道路旁的那一排椰子树伴着微风作响。
十一月的天气,在南方是舒适的,不冷不然,不湿不雨。可车窗外吹进来的微风却让乔天霖有了刺骨的寒冷。
这样的寒冷透过皮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达心脏,心脏的温热不堪如此的重击,裹着骇人的寒意让全身的血液结冰凝固。乔天霖感到自己已经直接跌进了北极冰层的下面,寒冷让他失去了知觉。
而他,也不愿意再有知觉。他想,就这么一直沉沦,沉沦到至寒的海底去吧!因为,只有沉沦不起,他才可以忘却。
忘却那蜜糖香滑的甜,忘却那钻心蚀骨的痛!忘却那无法忘却的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