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鹤语毕的瞬间,机械人形的颈部忽然伸展出了两个原本被巧妙隐藏金属折叠支架。
支架上,是闪烁着蓝光的两个银色的镜面传感器。
它们在同一时间偏向了王鹤。
其光滑的表面,完整反射出了王鹤的身姿。
王鹤被其吸引,将视线移动过去。
然后,在微弱的蓝光映照下,他看到了自己的投影,看到那对本该是他自己的眼睛。
只是影子中的他,眼神内充满了惊疑与恐惧。
那个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不可理喻的事物。
下一刻,王鹤背后一凉。
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想法突然浮现: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袋里。
正在从内部,不留遗漏地窥视着他的所有。
伴随着这种异样感,王鹤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是城市ai对他擅自命名的回应:“怎么称呼是你的选择,我们没有干涉的必要性。但是有三点你需要记住:不要把我们当成人类,更不要希冀从我们这里得到任何规则以外的利益。最后,你当然会得到‘痛苦’。”
在发表完上述言论后,被王鹤命名为“痛苦”的ai就像是被“禁言”了一般:
无论王鹤做些什么,它都仿佛不存在一般。
除了仍旧闪烁的蓝色传感灯外,它的一切机能似乎都陷入了终止。
王鹤不得不停了下来。
无论他怎么尝试,怎么挑衅,怎么努力着去扳动和破坏金属支架和传感器,结局都是一样的。
毫无意义。
他的语言,没能对空荡荡的机械产生效果。
他这具身体的力量和技术,更不足以歪曲和破坏一具超时代的机械化身。
他就好比一个表演哑剧的优秀演员,竭尽全力地表现出了他的所有才艺,生动地演绎出了剧本要传达的想法。
但是,除了他自己以外,现场并没有任何一位观众。
即使他想直白地要将哑剧的含义全部朗诵出来,也没有谁会给予他回应。
舞台,是空的。
在大前提上,他就已经输了。
对方就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一样,给予了试图套取情报的他以最佳的惩罚——沉默。
偏偏,在这个四周密闭,犹如一个钢铁监牢的移动车厢内,“沉默”就像是一支恰到好处的的催化剂。
它瞬间助长了监牢中那些令人消沉的负面情绪。
犹如染缸,身处其中,就难免会受到影响。
无奈。
无能。
无所适从。
从沉默之中,王鹤唯一能够获取的就是虚无。
在度过了不知几何的漫长的时间后,他忽然有一种被世界孤立起来的感觉。
说些什么,不说些什么,都没有意义。
喧闹,或者冷静,也都没有意义。
他的身体和精神难以再负担下去。
只见他就那么坐在地上,头一歪,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以后,他的精神恢复了不少。
可是四周依旧,车辆仍旧在行进着。冰冷的机械上,蓝光依旧闪烁。
然后,又是和先前一样的状况。
“它”沉默的观察着你的孤独,却从不显现身影。
“它”无声地倾听着你的呐喊,却从不给予回应。
在无法逃离的密室中,等待他的是注定的结局。
王鹤的身体和精神再次负担不住,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待第二次醒来后,周围的风景同样没有任何改变。
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二十次,第五十次。
现实一直在麻木地重复着。
奇怪的是,王鹤没有饥饿感,只有不断袭来的困倦感。
对此,王鹤若有所思。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每次醒来,就会在笔记本上计一次数。
对方没有将他的背包和随身物品清理,这也就成为了王鹤在这个“非现实世界”内计数的手段。
当然,每一次醒来,每一次数字的增加,就意味着新一次的折磨。
被孤独无声吞没,被虚无情击垮,无法主动入眠,只有当支撑不住后他才会再次睡着。
自某次以后,王鹤便不再行动,而是或躺或坐着,好像在不断思考着什么。
就这么反复着。
某一次,当他醒来,打开落在地上的笔记本,其中的计数已达到了正正一百次。
这是个具备象征意义的三位数。
可是,如果再次重复,无法逃离,那它也就会成为平凡的,毫无意义的“其中一个三位数”。
这种堆叠类的,不断累积的心理压力,孤独无助的困境,正是这个梦境一般的世界莉最大的威胁。
王鹤琢磨了下,决定现在终结掉这个不断重复的命运。
他早有这个把握,只是还有些实验没有完成,所以拖到了现在。
在此前的九十九次的重复的时间中,他已经得到了通关的钥匙。
他已穷尽了自己的知识和记忆,并利用好了这些东西。
而钥匙,正是他曾经拥有的东西。
那是洞悉过去,探索记忆的“时间法则——时间回廊”。
是本来不能施展的,他曾经掌握的法则的一环。
所谓时间回廊,即在静止的一瞬,深潜,探知,得到个体的全部记忆。
其中,探知本身,是不会计算在时间内的。因为记忆中的真实就像是既定的资料,是不会变动的。
所以,探知的过程,可以是无限的。而这种无限就必然伴随着孤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