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公和郭旭背靠背的坐着,卫兵们都不敢打扰,警惕的围护在两人四周,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到处都还有火在燃烧。倒塌的营帐、遍地的尸体、燃烧的营地、四面八方的呻吟声、匆匆往来奔走救死扶伤的人,整个大营其实很很混乱,大家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这边竟然是胜利者。
胜负其实真的只是在一线之间。
“我终于相信,你之前干的那些事,都不是靠运气的了。”东瀛公说道。
“哦?是吗?”郭旭不知可否。
“乞活军成立之初,就将一万追兵杀得片甲不留,我一直都很好奇,就凭那么一些就要饿死的老弱病残,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东瀛公望着深邃的夜空,若有所思的说着。
“后来乞活军又经过连番大战,到现在为止,打过一次败仗没有?好像还真没有,而且多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我就奇怪了,乞活军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能真正战斗的也就是那么一些人,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战斗力呢?今天看到你的表现,我才算是看透了一些。一支军队的强弱,真的是跟它的主官首领息息相关的。主官首领有胆识、有魄力、有勇有谋,那这支军队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东瀛公过奖了。”郭旭诚恳的说道,“其实,这跟我没有多大关系,而是因为我相信生命的奇迹。”
“生命的奇迹?”东瀛公不懂。
郭旭道:“当地牛翻身的时候,一个母亲为了救她的孩子,可能会爆发前所未有的力量,搬开数百斤重的石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人有时候会跑得比马还要快。这就是生命的奇迹。”
东瀛公点点头,似懂非懂。
郭旭继续说道:“乞活军的兄弟们拖家带口,背井离乡,苟延残喘,每天每时每刻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加入乞活军,他们不像是你们麾下的那些强征来的士兵一样,他们战斗的目的,都是为了自保,为了妻儿老小拼命,越是遇到困境,就越能爆发不可思议的力量。而你们强征来的那些士兵,心不甘情不愿,顺风顺水的时候,因为有便宜可捡,所以一窝蜂的向前;而稍有不顺的时候,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逃命,所以很容易就会一哄而散。”
东瀛公若有所思,勉强笑了笑说道:“其实我真的应该杀了你的。人家都说你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将来必将动摇朝廷的根基,对这些相士之言,本来我是不太相信的,现在还真有些信了。你说,我现在杀了你,亡羊补牢,应该还算为时未晚吧?”
郭旭笑道:“杀了我,就天下太平了么?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死也值得了,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足以流芳百世了,是不是?你想想,乞活军成立至今,主动攻击过朝廷兵马没有?说过一句颠覆当今朝廷的话没有?”
东瀛公悠悠的说道:“一头大虫睡在身边,就算它没有伤人之心,毕竟是让人担惊受怕的,还是杀了安心,你说是不是?”
郭旭道:“杀了大虫,那外面目露凶光滴着口水看着你的那些群狼呢?前段时间,我在匈奴境内曾亲眼见到群狼的威力,那比大虫更加凶险恐怖一百倍!”
东瀛公道:“先杀大虫,再打群狼。”
郭旭应声道:“那为何不与大虫一起驱赶群狼呢?”
东瀛公不说话了。
郭旭继续说道:“你说我动摇朝廷根基,其实动摇朝廷根基的是你们自己。这就好比一个大家庭,兄弟几个都想要当家作主,不惜为此大打出手,甚至请邻居出手来帮忙打自己的兄弟。结果呢?兄弟几个都头破血流,谁也不能把谁打服了,才刚把那个压下去,结果又跳出来一个。结果得利最多的是谁呢?当然是那些邻居了。他们从中得到不少好处,养肥了自己,然后一看,咦?主人家这么乱,兄弟几个又都互相打得没力气了,不过我们占了他家的产业吧?于是就开始向主人家下手了。”
“你说的是匈奴人?”东瀛公沉吟着说道。
郭旭没有回答,按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左边的邻居一看右边的邻居下手了,还得了不少的好处,立即也跟着下手。然后前面的邻居、后面的邻居甚至是十里八乡的人都跑来了,谁都想抢夺一些好处。一口大肥猪的肉是很多的,就是猪头肉我吃不着,猪颈肉我吃不着,大腿我吃不着,猪尾巴总能抢到一些吧?”
东瀛公苦笑道:“你这个比喻真是……不太怎么高明。”
郭旭笑道:“是么?我还以为挺有趣,挺贴切的呢,呵呵。”
东瀛公道:“也许你小看那家的几兄弟了。他们又何尝不知道那些邻居的狼子野心?只是身不由己而已。所谓虎无伤人意,人有杀虎心,权力的斗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本来就是如此。他们也想尽快争个明白,然后带着家族子弟,把那些左邻右舍打他个屁滚尿流落花流水,那岂不是千秋的功业?”
郭旭叹了一口气道:“最怕的是他们几兄弟还没争个明白,那些左邻右舍已经杀到家里来了。试想一下,那些左邻右舍占了那家人的产业,第一件事情是做什么?”
东瀛公苦笑道:“那当然是把那家人斩尽杀绝,斩草除根,以免他又死灰复燃了。”
郭旭道:“不错,斩草除根。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大家族,面临的就是亡族灭种的局面。”
东瀛公抬头看着深邃的夜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