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里悠哉画眉点唇的安南侯夫人听着丫鬟相报此事,柳眉的尾端都被无意画歪了些许,嘴一横,脾气也便有些上来,
“真当是自己家。哪儿有把自个儿这个当主母的放在眼里?”
安南侯夫人素手一拨,丫鬟一旁端来的热茶边如数覆至地上,茶渍也在地面儿上散了形。
“把堂内的地龙给停了,我看她还能不能这般舒服地吃上点心。”
“是。”
丫鬟珠翠有些惶恐地答应着,一向面色温和的夫人显有地被气着了,想来这欢姑娘也是个闹腾的。
可男人通常不都喜欢温柔纤弱,含情沐沐的女子?可那欢姑娘分明是个娇蛮性子,想必睿王也是贪一时新鲜罢了。
堂内关了地龙,言欢柳眉一蹙,便往手上哈了口气,取些暖意。李煦则取来狐皮裘衣为她覆上,脸色一冷也有些没好气儿地对珠翠说道,
“母亲要是身子不利落,我和欢儿便改日再与之相见,以免扰了清幽。”
“阿煦,别这般冲,许是府里财力不支,连堂内的地龙都供应不起,侯夫人正未此担忧,从而难以整理思绪见客,这也是可以理解。
现下外头暖阳正好,不如咱们出去逛逛,说不定,侯夫人待会儿便能想明白。”
言欢面儿上一点儿也不恼,愉意的眼眸更是望着门外的美景睁睁发亮,这辈子还没有和李煦在睿王府好好逛上一番。
“欢儿说的在理。”
这丫头绵语含针,说不定母亲听了所说,不时,便会召见。
也难为她察颜观色的敏锐,寥寥接触的几面,便知母亲是极重面子之人。府内财力不足,地龙供应不上,若真从欢儿的嘴里传扬出去,恐怕母亲得在床上呕血好几天。
思绪辗转,步子不由迈至园内,挂满霜雪的枝条凌凌交错,也别有一番冬日意境。
上辈子,言欢初入睿王府,也是在这寒冬时节。府内悉数葬入火海的画面随着那年悄无声息挂至的泪一齐涌起。
无力而又彷徨的憔悴,孤独而又怅惘的落魄,言欢至今回想,依旧会对当初的自己生起几分怜悯。
“怎么了?”
李煦修指拭去她眼角无意流下的泪珠,薄唇更是随着几分怜爱的情绪而放得轻柔,仿佛眼前的人儿是个冰雪所制的美人,要是说话的力度大一些,下一秒佳人眼角的泪恐怕会愈发汹涌。
“没事,不过是想起从前发生的一些事儿,一时有所感伤罢了。”
清冷如玉的翡颊酝着看破云烟的淡漠,疏离中也含着几分与年纪格格不入的老成。
李煦也常常看不清这里边的深沉——按说欢儿从前是侯府嫡女,就算幼时被同府内的姐妹算计,被府里的祖母所不喜,但好歹也是个侯府的嫡女,侯爷和侯夫人终究是对她疼爱,吃穿用度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名贵。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历经悲凉。
可她身影时而无意露出的寂寥,又好像是内心本就存着的生死淡漠,不论年纪而言,真像经历了一位经历苍凉一生的老者。
若说欢儿足够机敏,那从前也不必以毁坏名声,与宋宣情缠进行藏拙。
李煦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可他知道,这终将在言欢那儿得不到答案。因而,理智将所有的好奇都藏于心底,将未来的美好放置眼前。
“欢儿,过去悲伤的事儿便不再想,未来还有我呢!
你秉性纯良,有些脏了手的事儿要不愿做,就让我为之。不必因此夜不能寐。”
与言武关系至此,李煦知道言欢的心到底有几分愧疚。毕竟言武是三房中唯一真心实意待言欢好的人。
可她却因所在立场不同,而对三房之人不得不出手。如此一来,难为的情绪也自是涌在心头。
“好。”
言欢抿唇弯笑,寒风微吹,枝头上的雪花零星落至发丝,朦胧的冷意美便一一散出,心中的愁绪也好像因此消散不少,
“咱们去堆雪人吧。你按着我的样子,我按着你的样子。”
心弦放松时,小女孩的天性也因对着李煦灼灼沉稳的安全感慢慢泄出,天真烂漫的笑意更是添在琥珀般通透的眸子里。
李煦最是喜欢言欢这番放下戒备的模样,轻松愉悦而又自在,携起她的手,漫步在雪地上,更是溢着别样的幸福温暖。
在园子周围洒扫的婢女都纷纷忍不住艳羡这对绝世璧人,心想着自己要是拥有言欢的姿容绝色,拥有着李煦那般的仙人守护,那该有多好。
珠翠尾随,红唇倒是抖得厉害,指尖微颤,指甲很快也折断了根,眸底划过一抹冷意,瞬而随着念头所生,转为不知名的笑意,脚步也很快掠至安南侯夫人处。
“夫人,那欢姑娘未免也太不知礼数,竟然和睿王在园子里堆起了雪人,一点儿也没有把您放在心上。”
珠翠低着头为安南侯夫人抱不平,眼底涌起的妒意还是不时浮现。
“一个从三品人家的女儿能有这般礼数已算不错。”
安南侯夫人温温淡淡地说着,如柳絮般轻柔的脸颊线条裹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绪。
她是对慕府不满,也打消了让慕成雪进门的心思,可不代表进门的人便是言欢。京城有那么多的名门贵女可挑选,要是联了一门好姻,失之慕府也不足痛惜。
“夫人,镇阳王妃和慕姑娘在前堂等候。”
外面的一个小丫鬟匆匆来报,安南侯夫人点头微应,红唇轻启,
“记得将堂内的地龙供应上。